上坐起來,看了看身側整潔的床鋪。她沒有著急,心知見著百靈後,便清楚了。
果然,百靈待她梳洗完畢後,便上來解釋:“二公子昨日一直到下半夜才回來,直接歇在了書房,半個時辰前又走了。”
她說話時微微低著頭,抬頭看向郭照時才流露出憂慮的神色。
“可是有什麼事?”郭照一怔。
百靈放低了聲音,輕聲道:“魏王昨日突然將崔琰崔別駕下獄了,聽說魏王十分震怒,還打算將崔別駕處死。二公子與四公子為此事運作了一整日,昨夜二公子好歹回來歇了一會兒,四公子那邊卻是一直沒休息過。”
“這般嚴重?”郭照乍一聽聞,放下手中的梳篦與玉釵,深知此時非同小可。
崔琰自跟隨曹操以來,向他而來的明槍暗箭防不勝防,他一直以高潔剛直的名士之姿應對,這般反而使小人心中的嫉恨愈演愈烈,更加不放過任何一個攻擊他的機會。因此許多時候,縱使曹丕有心相護也力不從心。
郭照敲了敲桌面,正思忖著要不要將郭奕找來問個清楚,轉眼又想到他還有一身感情債要忙,乾脆作罷。
崔琰這次下獄的導.火.索聽起來十分簡單,無非是因為一個叫楊訓的人寫了一個表讚揚曹操的功績,也許其中有幾分言過其實,但依崔琰耿直的脾性,免不了在與楊訓裡的書信裡指點告誡了一番。此舉縱然會使曹操感到不快,後果是輕是重全憑有心人如何做文章。
不過曹操居然起了殺心,可見此事背後沒少推波助瀾之人。要知道當年陳琳不知直言怒斥曹操了幾回,洋洋灑灑寫了一篇長檄,他都不曾虧待過陳琳。只是崔琰的敵人太多太多,可無論如何,殺了崔琰,連曹操自己都會留下一個枉殺忠良的話柄。
郭照是這樣理解的,只是這裡還有一層原因,她尚未知道。
崔琰公開請奏曹操立曹丕為嗣,也就是魏太子。有他起頭,其餘朝中重臣也紛紛表態,直言推薦曹丕。
曹卉風風火火走進來的時候,郭照正獨自坐在案前垂眸沉思。
她險些忘了曹卉回來了,剛好又是個對曹丕再上心不過的人。
“我知道那些站了阿兄的人的名單了。”曹卉開門見山,坐在郭照對面低聲飛速吐出幾個人名:“賈詡,鍾繇,陳群,劉曄……”
都是熟悉的名字。
這些人無一不是跟隨曹操多年、又可堪重用的股肱之臣。近年來博得曹操青睞的佼佼者也不勝列舉,卻無一在列,兩相對比,分量輕重高下立現。
曹卉列舉到最後,眼角也浮上喜悅之情,只是沒有維持太久,又被深深的憂慮壓了下去。
“可我又認為,若是父親真的想冊立阿兄……且這些老臣又都開了口,他斷不會猶豫到現在,還要殺了崔琰……”曹卉白了臉,不確定地猜測道:“就怕父親想立的另有其人,偏偏崔琰又公開推薦了阿兄,如此風向已定,父親定然覺得他是被逼著冊立阿兄,難怪……”難怪心中不悅,打算藉機清了將立嗣一事推到日光下的崔琰,如此其他人才能明白,他心中的候選人並非曹丕。
這個猜測並無不可能。
但郭照揣摩得累了,一口否決道:“不會的,父親真正想選的,只會是子桓。”
“只是眼下還是崔別駕的事要緊。”她給曹卉倒了杯冰鎮梨水,加了些薄荷,意在使她鎮定。
曹卉才端起杯子,就聽百靈在幕簾外說道:“夫人,郭文學來了,說想見您。”
“讓他等著。”郭照道完,又改口道:“或是讓他去徵兒那裡吧。”
曹徵今日在曹丕的書房裡習字,與這裡隔了好幾個迴廊。
百靈應下後沒一會兒又回來了,說道:“郭文學非要此刻見您不可,他說事關二公子,您還是見一見吧。”
事關曹丕,百靈自然也心切,故而有意相幫。曹卉來不及喝完杯中梨水,也忍不住說道:“嫂嫂何不讓他進來?”
曹丕又何嘗不是郭照的軟肋,既是要事,她便不再堅持,立刻將人請了進來。郭奕一露面便是蹙著眉,見到曹卉在此,才有些訝異地展了展眉頭。
“夏侯夫人安好。”他換了稱呼,向曹卉略一施禮,轉而也向郭照開門見山道:“姊姊在遊園那夜可是見過長文叔叔?”
見郭照點頭後,他輕嘆一聲,丟擲一句話:“魏王那夜分別密宣了包括崔別駕和長文叔叔在內幾位舊臣,談的都是立太子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