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時,郭照回到園中,趁曹丕獨自在浴池裡醒酒,問百靈瞭解了曹卉與郭奕的談話,終於稍稍放了點心。
她在妝臺前坐了一會兒,卸完珠釵,一個火熱的身軀也從後面覆了上來,結實的雙臂纏著她的腰肢,倒也還算老實。
可這畢竟是夏天,郭照哪裡受得了這樣一個火爐似的主子,掙扎了兩下把他支開,回頭一看,他的雙瞳卻如沉靜的涼潭,一望進去便能驅走不少燥熱。郭照剛想逗弄他有解暑的功效,他火熱的手掌又貼了上來,撫在她的臉頰邊,壓著嗓音問道:“醉了?”
她扯了扯嘴角,欲要歪解“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又知他不識歐陽修,索性點頭。
誰知他的嘴角竟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道:“甚好,醉了更易由我擺佈。”
郭照身後抵著妝臺,姿勢稍低,仰目定定地看著他,還未來得及臉紅心跳,又見他收了笑容,語調毫無起伏地問道:“那簪子怎麼回事?”
曹丕此刻雖未搬出政客的架子,郭照卻垂了垂眼瞼,在氣勢上先讓一步——至少沒有一個政客會半繫著浴袍,裸.露著大半個胸膛,半跪坐在軟席上以*的姿勢“審訊”著他的妻子。
不怪他如此在意那支簪子,只是因為那是他許多年前送她的禮物。他從少年時期便喜歡時不時地送她一兩件小物,攢到現在,郭照大大小小收了不知幾百件。從胭脂到首飾、衣裳,還有他寫的詩賦,其中大多都是名貴的東西。那支簪子不過是極其普通的一件,只能算他隨手送的,連郭照都幾乎忘記那支簪子是出自他的手筆。
但曹丕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他送給她的禮物到了別的女子頭上,郭照甫一看見心裡也十分膈應,只是跟曹丕的不悅比起來,倒不足為提了。
她三言兩語地又將長江水面上那一晤中隱瞞的部分交代清楚了,再抬目看看曹丕,他雖未追問,卻也毫無反應。
她倏地有些沒由來的委屈,藉著酒勁撇開他的手,挪了挪嬌軀欲要起身離開。
曹丕自然不能放任她離去,長臂一伸便將人捲入火熱的懷中,低下頭緩緩道:“我雖脾性不好,卻怎麼也不會為了這事與你生氣。”
短短一句話,便將郭照安撫了。她窩進他懷中,望著他平靜如許的眼睛,也不覺得熱了。
也許他曾經或將要辜負許多人,卻唯獨不會負她一下。
*
“夫人,守衛說昨夜除了幾位公子的賓客,不曾有人出入園中。”晨間,百靈邊為郭照梳妝,邊輕聲說道:“連人都沒有,更莫說是外臣了,何況還是陳先生。”
她窺見鏡中郭照擰起了眉思索,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才又補充道:“百靈後來也去別處打探了打探,包括出園、回陳先生府上的必經之路途中,都沒有人見過他人、或者車駕。”
“唔……”郭照略一思索,回想起陳群昨夜的表現,不僅沒有刻意隱瞞他來銅雀園的緣由,其中一句“一切都結束了”也是意有所指。像往日,曹操時常也會召見政要秘而不宣,只是像這樣的事實在沒有向她透露的必要。
如此看來這事沒有這麼簡單,卻也不復雜。
最後,她對鏡攏了攏鬢角髮絲,對身後的百靈吩咐道:“這事便由我跟子桓說吧。”
百靈心中通透,郭照能猜出來的,她此刻應該也能猜到一部分。她應下之後,照常向她彙報:“二公子今日只需在丞相署待上半日,今早臨走時說傍晚時間回來,帶您和小公子去園中看孔雀。”
原來是因為昨日宴會上的小插曲。他們一直到深夜時分才盡興,而曹徵還是個小孩子,彼時已經在車輦上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仍迷迷糊糊的。不過他還是不忘趁著曹丕高興,央求阿父能帶他去看孔雀。
曹丕二話不說滿口答應,雖是如此,晚間與郭照聊起孫權時,仍不免冷下臉來,說著:“我雖不與你生氣,可我卻未說不與他計較。”末了還道,看孫權這般囂張,真該把他送來的孔雀殺了煲湯,嚐嚐是何滋味。
只可憐曹徵還不知道他親父殺心大起,一早就起來將曹丕前日給他挑的詩文背了,望穿秋水般地盼著曹丕回來。
但是他一直等到夜幕降臨,曹丕也沒回來。
郭照只當他是因為公事耽擱了,沒有多想,只是心中也惦念著見到他,談談昨日與陳群的偶遇。
她先哄著曹徵睡了覺,自己沐浴過後又坐在窗邊等了一會兒,最終耐不住倦意先睡了,昏昏沉沉了一整夜也未察覺到他回來。
次日清晨,她從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