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她們母女一個兩個都是這副反應,郭照舒心地笑了笑,問候道:“郭照見過夫人與女君。”
驀地一聽她的名字,卞夫人疑竇叢生,不過她不好質問郭照,只好先行拜見丁夫人。
“妾未曾想到主母回來得突然,房中佈置顯得粗糙了,匆忙中未能顧及全面,還望主母不要怪罪。”卞夫人畢恭畢敬地向丁夫人“請罪”,全然沒有當日請丁夫人回府做客的姿態。
丁夫人掃了她一眼,道:“無妨。我此番回來得急,主要還是為著卉兒的婚事。府上還有幾個女兒也到了議婚的年齡,”她笑著看了看板著臉的曹節,道:“節兒也長大了,這些事都是要操心的。”
卞夫人只有稱是。
“不過你就不必憂慮了,我已有了打算。”丁夫人一言既出,令卞夫人有些猶疑,不敢立即稱是了。
丁夫人身為當家主母,為兒女擇婚這件事責無旁貸。若是她不回來,卞夫人就有權安排。但她現在回來了,卞夫人便無權過問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丁夫人回來的一大原因,也是為了主持曹卉的婚事,不能假於卞夫人之手。如今形勢突變,曹節的婚事,也要由丁夫人來定了。
郭照在一旁看得明白,她不見卞夫人答應,反而將目光投向了自己。
丁夫人跟著看過來,拉了拉郭照的手,笑著對卞夫人說道:“不過我身邊這個已經許了人了,倒少了一件麻煩事。”
“主母操勞了。”卞夫人福了福身,不知是該鬆口氣,還是該全線戒備。郭照改名換姓一事,除了幾個下人,闔府皆知。不過有丁夫人在上面壓著、曹操也不過問,誰也不能直言,郭照就是任昭容,任昭容就是郭照。
曹操當年將“任氏”許給曹丕這件事,卞夫人一清二楚。她明知郭照是任昭容,她許的人只能是曹丕;可又沒有人承認郭照就是任昭容,那麼她許的人,就不應是曹丕了……
卞夫人垂首蹙眉,思忖了半晌,幾乎繞進去,也想不透徹。
不止她想不透徹,郭照自己也不甚明白。
然而她如今沒有心思考慮兒女情長,任由丁夫人如何說,她心中都未起波瀾。
郭照不願與卞夫人打交道,隨便尋了個藉口出來,出門一拐不遠,就是那個種著月桂樹的庭院。
此時還未到花開的季節,樹枝上只有幾點新綠。周圍有木欄圈著這棵樹,似乎是曹丕兒時弄的,為了守護他死去的心愛之物。
郭照坐在木欄上,低頭望著地面,這裡才有人澆過水,土壤是溼的,邊角長出了一簇簇苜宿草,就連它們,也得到了加倍的關愛。
因為曹丕與兔子有不解之緣,她後來才養了一對,臨去江東前把它們交給了丁儀,也不知他有沒有轉交給曹丕。
到了江東之後,因路途遙遠,交通閉塞,她只能藉助丁夫人往許都發信的便利,將給曹丕的信一同帶了回去。
若是他收了信,還討了甄氏,那他就是一個十足十的薄情、寡義、狠心、可恨之人!
郭照深吐出一口氣,一時心神迷亂,也未曾注意到有道影子,離自己愈來愈近,直至將她籠罩。
一雙堅實有力的臂膀從背後將她箍住,像繩索一樣捆得她動彈不得。
來人身上濃郁的迷迭香早已暴露了他的身份,他身上的盔甲硌得人後背生疼,她越是強烈掙扎,他越是不肯送一絲力道。
“放開!”郭照斥道,陌生的語氣令曹丕不由自主地鬆了力氣,她趁此機會,猛地將他掙開,胸脯劇烈起伏,分不清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方才掙扎得太用力所致。
她轉過身,見到曹丕垂手站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
他的五官愈加剛毅,膚色曬得深了許多,身形也瘦了,可力氣仍是那麼的大。
郭照看著他,一時失了聲。兩年而已,他的鬢角已顯出灰白之色,像一道帶著利光的箭,直直射.入她心底。
就在她愣得出神的片刻功夫,曹丕直直地望著她,瞳中盡是掙扎之色。他緊抿著唇,剋制隱忍,最後仍是忍不住吐出唸了許久的兩個字:“昭容。”
郭照別過眼,口吻生硬道:“閣下認錯人了,我叫郭照,不是你口中的’昭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