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想想那些活活餓死的人。”
騰格拉爾想到了他在昏迷狀態時所見的那個躺在床上呻吟的老人。他以額撞地,也呻吟起來。“是的,”他說,“雖有人比我痛苦,但他們至少是殉道而死的。”
“你懺悔了嗎?”一個莊嚴低沉的聲音問道。騰格拉爾聽了嚇得頭髮根都直豎起來。他睜大衰弱的眼睛竭力想看清眼前的東西,在那強盜的後面,他看見一個人裹著披風站在石柱的影陰裡。
“我懺悔什麼呢?”騰格拉爾結結巴巴地說。
“懺悔你所做過的壞事。”那個聲音說。
“噢,是的!我懺悔了!我懺悔了!”騰格拉爾說,他用他那瘦削的拳頭捶著他的胸膛。
“那麼我寬恕你。”那人說著就摔下他的披風,走到亮光裡。
“基督山伯爵!”騰格拉爾說,飢餓和痛苦使他的臉色蒼白,恐懼更使他面如土色了。
“你弄錯了,我不是基督山伯爵!”
“那末你是誰呢?”
“我就是那個被你誣陷、出賣和汙衊的人。我的未婚妻被你害得過著屈辱的生活。我橫遭你的踐踏,被你作為升官發財的墊腳石,我的父親被你害得活活餓死,——我本來也想讓你死於飢餓。可是我寬恕了你,因為我也需要寬恕。我就是愛德蒙·唐太斯。”
騰格拉爾大叫一聲,摔倒在地上縮成一團。
“起來吧,”伯爵說,“你的生命是安全的。你的那兩個同伴可沒有你這樣幸運,一個瘋了,一個死了。留著剩下的那五萬法郎吧,我送給你了。你從醫院裡騙來的那五百萬,已經送回給他們了。現在你可以好好地吃一頓。今天晚上你是我的客人。萬帕,這個人吃飽以後,就把他放了。”
伯爵離開的時候騰格拉爾仍然倒在地上,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只看見一個人影在甬道里消失了,甬道兩旁的強盜都對他鞠躬。萬帕遵照伯爵的指示,款待了騰格拉爾一頓,讓他享受義大利最好的酒和美食,然後,用他的馬車帶他離開,把他放在路上,他靠著一棵樹幹。在樹下呆了一整夜,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天亮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在一條小溪附近;他口渴了,踉踉蹌蹌地走到小溪邊。當他俯下身來飲水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頭髮已完全白了。
第一一七章 十月五日
傍晚六點鐘左右;乳白色的暈霧籠罩到蔚藍的海面上;透過這片暈霧,秋天的太陽把它那金色的光芒撒在蔚藍的海面上,白天的炎熱已漸漸消退了,微風拂過海面,象是大自然午睡醒來後撥出的氣息一樣;一陣爽神的微風吹拂著地中海的海岸,把夾雜著清新的海的氣息的花草香味到處播送。
在這片從直布羅陀到達達尼爾,從突尼西亞到威尼斯的浩瀚無垠的大海上,一艘整潔、漂亮、輕捷的遊艇正在黃昏的輕霧中穿行。猶如一隻迎風展翅的天鵝,平穩地在水面上滑行。它迅速而優美地在它的後面留下一道發光的水痕。漸漸地,太陽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線上了:但象是要證實神話家的幻想似的,尚未收盡的餘輝象火焰一般跳動在每一個波浪的浪尖上,似乎告訴人們海神安費德麗蒂把火神擁在懷抱裡,她雖然竭力要把她的愛人掩藏在她那蔚藍的大毯子底下,卻始終掩飾不住。海面上的風雖然還不夠吹亂一個少女頭上的鬈髮,但那艘遊艇卻行進得非常快。船頭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膚色淺黑的男子,他大睜著的眼睛看著他們漸漸接近的一片烏壓壓的陸地,那塊陸地矗立在萬頃波濤之中,象是一頂碩大無朋的迦太蘭人的圓錐形的帽子。
“這就是基督山島嗎?”這位旅客用一種低沉的充滿抑鬱的聲音問道。這艘遊艇看上去是按照他的吩咐行駛的。
“是的,大人,”船長說,“我們到了!”
“我們到了!那旅客用一種無法形容的悲哀的聲音把這句話複述了遍。然後他又低聲說,”是的,就是那個港口。“於是他又帶著一個比流淚更傷心的微笑再陷入一連串的思索裡。幾分鐘以後,只見島上閃過一道轉瞬即逝的亮光,一聲槍響幾乎同時傳到遊艇上。
“大人,”船長說,“島上發訊號了,您要親自回答嗎?”
“什麼訊號?”
船長向這座島指了一指,島邊升起一縷漸漸向上擴大的輕煙。
“啊,是的,”他說,象是從一場夢裡醒來似的。“拿給我。”
船長給他一支實彈的馬槍;旅客把它慢慢地舉起來,向空放了一槍。十分鐘以後,水手收起帆,在離小港口外五百尺的地方拋下錨。小艇已經放到水上,艇裡有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