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就是兩者在同一方向上運動嗎?
博姆:它可能還意指以某種方式保持相同的秩序。
克:相同的秩序——相同的方向、相同的深度、相同的強度——這一切都是和諧。但思想可能和諧嗎?我指的是運動的思想,而不是靜止的思想。
博姆:我明白。有一種提煉出來的靜止的思想,比如說幾何學裡的思想,那可能有某種程度的和諧,但實際運動著的思想常常是矛盾的。
克:因此,本質上它沒有和諧可言。但智慧的內在是和諧的。
博姆:我想我明白混亂的根源了。我們有靜止的思想產物,那看起來具有某種相對的和諧。但那和諧其實是智慧的產物,至少我這麼看。在數學裡,思想的產物可能具有某種相對的和諧,雖然一個數學家的思想,其實際的運轉並不一定和諧,通常是不和諧的。所以,體現在數學中的和諧其實是智慧的產物,不是嗎?
克:請繼續,先生。
博姆:那並不是絕對的和諧,因為每一種數學理念都被證明具有一定的侷限。這就是為什麼我只說那是相對的和諧。
克:是的。那麼,在思想的運作中存在和諧嗎?如果有,它跟智慧就有關係。如果沒有和諧而只有矛盾以及類似的種種,那思想跟智慧就沒有關係。
博姆:那麼,你會說我們可以完全不需要思想嗎?
克:正好相反,我會說智慧運用思想。
博姆:好吧。但不和諧的東西,它要怎麼用?
克:用它來表達、交流,用這矛盾的、不和諧的思想來製造世上的物品。
博姆:但是,在藉助思想達成的事情當中,在我們剛剛說到的事情當中,仍然必須有某種其他意義上的和諧吧?
克:這個問題我們慢慢來。我們能不能首先從正反兩方面訴諸語言,來界定什麼是智慧,什麼不是智慧?或者這是不可能的,因為語言就是思想、時間、衡量等?
博姆:我們無法把它訴諸語言。我們儘量把它指出來。我們能不能說思想可以起到智慧指標的作用,那麼一來,它的矛盾就沒關係了。
克:對,對。
博姆:因為我們利用的不是它的內容或它的意思,而是把它當做指標,指向超越時間範疇的領域。
克:所以思想是指標。內容就是智慧。
博姆:它指出的內容就是智慧。
克:嗯。我們可以換個完全不同的說法嗎?我們能不能說思想是荒蕪的?
博姆:是的,如果它單獨運轉的話。
克:思想是機械的,諸如此類。思想是指標,但沒有智慧的話,這個指標就毫無價值。
博姆:我們能不能說,智慧領會這個指標?如果這指標沒人看得懂,那這指標就不能被稱作指標。
克:確實如此。所以,智慧是必要的。沒有它,思想毫無意義。
博姆:思想如果不智,就會胡亂指揮,我們現在能這樣說嗎?
克:是的,指揮不當。
博姆:不當、無意義,等等。那麼,有了智慧,它就開始指揮得不一樣。但這樣一來,似乎思想和智慧就合為一體,共同運作了。
論智慧(5)
克:是的。那麼我們可以問:涉及智慧的行動是怎樣的?對吧?
博姆:是的。
克:涉及智慧的行動是怎樣的,在那個行動的過程中,思想是必要的嗎?
博姆:是的。嗯,思想是必要的,這思想顯然指向物質。不過它似乎指向兩個方向——也指向了智慧。有一個問題常常冒出來:我們可不可以說智慧和物質大同小異,還是它們是不同的?它們真的互不相關嗎?
克:我認為它們互不相關,它們截然不同。
博姆:它們截然不同,但它們確實互不相關嗎?
克:你說的“互不相關”這個詞是指什麼意思?沒有聯絡、無關、沒有共同的源頭?
博姆:是的。它們有共同的源頭嗎?
克:問題就在這裡。思想、物質和智慧,它們有共同的源頭嗎?(停頓很久)我認為有。
博姆:否則顯然就不可能有和諧了。
克:但你知道,思想征服了世界。明白嗎?征服。
博姆:支配世界。
克:思想、智力支配了世界,因此智慧在這裡沒有地位。一個處於支配地位,另一個就必然被支配了。
博姆:不知道是不是切題,人們會問,怎麼會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