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了口氣,將那隻象徵著成熟魅力的“瓦片手”揮了揮,步出了實驗室。
渾天儀倒成了一隻陷在沼澤裡的食蟻獸,眼看快要完蛋了,眼瞅著聚會的主人全身隱退,他竟然賴著不走,非要把吳三更的臉色瞅出來變化不可。
“走啦?章魚走啦?”過了一會,吳三更開始精神分裂。(他的人格,渾天儀不無恍惚地想到,也要像一隻溺水的三色鹿,馬上降臨了。)
第三十三章
(突然之間,城市變了。)
病毒的發作時間是晚上7點20分。7點25分,四個人分成兩組,渾天儀和烏龍女率先離開。烏龍女本來想說點什麼,她的表達,在吳三更超然的神情下,不知所措了。不久,渾天儀帶著烏龍女離開了,吳三更久久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木然而無奈。一種脆弱的力量,卻摧毀了他感知的一切。
“走吧,快走——”章魚拉著他,迅速跑到馬路另一邊。
按照地圖的提示,不久之後,他們已抵達醫院的牆根了。
荒草、臭氣、夜鳴、廢磚、汙水、灰蟲、鳥糞以及各種未知的酸液——在院牆下集中、整合、分散而後淤積,吳三更和章魚跑到牆根時,也是茫然找不到出口。
“出口呢?地圖上明明標著一個出口的,怎麼就不見了?”章魚手執圖紙,不解而迷惑了。
“烏龍女不知怎麼樣了……”吳三更想,愣愣站著。
“快過來!”章魚喊道。
“他們該到了哪兒呢?”吳三更想。
“快,三更,聽到沒有?!”章魚又喊了。
“也到了院牆?出口呢?……”吳三更左右望著,屁股被章魚踢了一腳:“走啦!!”
一叢蘆葦裡,出現一個僅能容肩而過的小洞口。
他們像狗一樣,爬了出去。外面,突然亮堂了,章魚也來了興致。
“三更,你知道這條街的名字嗎?”章魚指著前面一條白影似的路說。
被問者搖搖頭。
問者繼續說:“它叫‘風化街’。你有印象嗎?我覺得——應該有吧……”
“風化街?風化街?……”吳三更喃喃自語。
“真不記得了?”章魚邊說邊整理上衣領口,“那我給你提個醒,在實驗室的夢裡——記起來了嗎?”
被問者在苦思。(一種苦苦的相思,或者叫相思苦苦。)
被問者依舊苦思。
被問者依舊依舊苦思。
……
“好了,我告訴你吧——雷峰塔?白蛇?……紫石鎮?紫石?……氫彈?崑崙山?核汙染?……你真的一個都不記得了?我還說要等幾天呢,沒想到這麼快,渾天儀做的可真……當時,我還不相信來著,看,怎麼樣?要是時間來得及,還能再做一遍……”
“什麼再做一遍?”吳三更困惑了。
“我說的是實驗嘍,為了早點結束,渾天儀可能把後來的夢給刪掉了。”
吳三更茫然望著,心裡灌滿了鉛液和粉灰,許多怪異的生有七對翅膀的粉蛾漫天飛舞,把他的想象和思維吞吃殆盡——“三更,我們雖是同事,但你並不完全瞭解我。在這裡工作並非我的初衷,但院方的條件比較優越,我就接受了,可我失去的東西很多:沒有隱私權、自由受到限制、官僚作風、違揹人性……整個辦公樓,人人如此,他們控制著別人,自己也受別人的控制,就這樣一環扣一環,沒有解釦的終點。也許,終點隱藏在我們永遠不能到達的地方吧。”
“出了醫院,你不就自由了嗎?”吳三更問。
章魚投來質疑的目光,失憶人的判斷,也許激起了他某種軟弱的猜測。
“誰知道呢——”章魚邊說邊往前走。奇怪的是,路面越來越窄了,兩邊也沒有什麼重要的標記。
“不對啊,我記得,這兒有一個公交車站臺的,怎麼沒有了?現在的時間是……8點10分,他媽的,怎麼連計程車也沒有了?不對啊——”章魚拿出地圖,可地圖上只標明瞭醫院內部的道路情況,它的外圍都是空白,右下角有一個縮圖,章魚瞅了半天,也沒發現他現在的位置。
“我們是不是走錯了?渾天儀呢?能跟他聯絡上嗎?”吳三更問。
“不會錯的,我們的方向沒錯。”章魚肯定地回答。
“那就繼續朝前走吧,說不定,前面有什麼呢。”
章魚想了想,同意了吳三更的看法。
9點整,他們看到了一個加油站。這時,天空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