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過幾下雷聲,當他們走到加油站時,天空飄起了毛毛雨。
章魚喊了半天,屋裡走出一個老頭:駝背、半白的頭髮、一件白短褂、左手一根紙菸、一臉的睏意,他幾步走到光亮裡,望了望章魚。此刻,雨點長大了一點,密密的在光線裡外穿梭,涼風陣陣襲來,天地間一片蕭瑟之音了。
“師傅,請問,平橋渡口在哪兒?”章魚走上前問。
“什麼渡口?”
“平橋渡口。”
“沒有,這地方除了燈塔,沒什麼渡口。”
吳三更才發現,左前方,的確有一個燈塔在閃光。
“不可能吧……你有地圖嗎?”章魚又問。
“什麼地圖!我在這裡住了七、八年,從沒聽過什麼……渡口!”
燈光離開了,老頭的身影縮回到那個殼一般的封閉中。四周恢復了寧靜,雨聲輕吻著聽雨人的耳膜。此刻,在另一條路上,烏龍女正把她的命運交給那雨聲的召喚——渾天儀也迷路了。烏龍女一個人,在細雨中,默默朝前走。
這是一條伸向水中的柏油路,經年的雨水摧殘了路面,一路走去,天空裡慢慢出現了清冷的水光。水光波動著,隨著她走動的深入,那光亮也在一點點地移動,直到她沒入的形象完全浮現在清冷的波紋之間。
烏龍女覺得,自己好像是一灘無拘無束的生物液,被一種非人化的力量控制,在某個瞬間——或者她註定要體驗的感覺裡,鈍化、封閉、自足、分裂,最後歸於無形。
那冰冷的水紋慢慢盪開去,融入黑暗,黑的暗的濃的陰的殘缺的幕後紙片浮現而後迎面撲來——烏龍女突然一陣暈眩,扶著杆欄,身子虛脫得厲害。
假如有另一對目光,會從對面看到她的身體被黑色穿透時掙扎與衰竭的象徵,那不是唯一,那是全部——慢慢彎下腰,慢慢將自己的腹收緊、收緊,在一個緩和的平臺上,等待、等待著,讓忍耐和軟弱成為凝固的姿態。等這一切過去後,烏龍女相信自己的身體有了依附(無知的肉和骨骸的依附),跟著,她會繼續這種走動,走到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