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的曾祖父,劉病已所瞭解的一切與大漢的一般民人沒有什麼兩樣。
——那是一個偉大卻很難讓人親近的君王。
——他熱衷於開疆拓土,卻並沒有連年用兵。
——他熱衷於斂財,卻並沒有創造名目繁多的稅賦。
——他多疑猜忌,典用重刑,朝堂之上卻一直不乏良臣。
……
——那是一個任何熱衷功業的人都無法不向往的君王。
——卻也很難說,所有人都願意有那樣的君王。
……
劉病已對此深有感觸。
——與所有熱血少年一樣,他崇敬那樣的君王,可是,正是那位君王讓他失去了所有親人。
劉病已也不是沒有想過,若是徵和二年的那場禍亂沒有發生,他會怎麼樣?
——無論如何,他都會擁有比現在更多的東西……
……
——他如何能說對這些毫無怨恨?
劉病已不禁搖頭。
可是……
——張賀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先帝之意究竟如何?”
——“霍子孟當明!”
劉病已背倚廊柱,望著簷角,徑自出神思忖。
方才,張安世的適妻領著少子來了,劉病已自然不好再待在內寢,只能避了出來,將內室讓給他們一家人。
其實,劉病已也是正好藉機理理頭緒。
——今天這個廟見……真的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張賀的病,再加上他的話……
劉病已第一次感覺到了疲憊。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劉病已不得不承認,張賀……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
——正是因此,張賀格外想將一切都告訴他。
——那些張賀認為他應該知道的事情……
——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
——儘管如此,張賀心中仍然有不少的顧忌,因此,張賀始終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
……
劉病已能推測,但是,推測的一定正確嗎?
——更何況……連張賀的想法都有很多是猜測!
劉病已靜靜地想著。
——正確嗎?
……
當這個念頭不斷地在腦中盤旋了許久之後,劉病已忽然回神,臉色更是慘白。
——他最關心的竟是那些想法是不是真的……
——那麼……是不是說明……他希望那是真的呢……
……
——他是不是太……痴心妄想了……
劉病已不敢再想,轉身看了看仍然關著的房門,卻是一刻都不敢多待了。
一路疾走,劉病已也沒有想清楚自己究竟往哪兒去,因此,直到被人拉住,他才停步,又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回神,明白拉住自己的是誰。
——是他的妻子。
“平君……”劉病已的聲音仍然有些飄忽,心中卻不無愧疚。
——他竟然把自己的妻子給忘了……
見劉病已如此,許平君不敢多說,只能低聲詢問:“吾君……張令如何?”
——難道是張賀……可是,看張家的情形,又不像啊……
劉病已本就心亂如麻,再聽許平君的問題,想到張賀的病,心緒便更加紛亂了,但是,瞥見庭中的日昝上的指示,發覺自己讓許平君單獨在張家的堂上待了近一個時辰,劉病已也不好衝妻子發洩情緒,只能強按下滿心的煩亂,對許平君道:“張家另有事務,我等且還。”
本來只是託辭,但是,隨口說出之後,劉病已倒是覺得這樣也不錯,於是,便直接對許平君道:“爾之婢在何處?”
許平君並非沒有眼色,見劉病已這樣說,也沒有多問,低頭回答:“我命彼等在車馬處候命。”
劉病已點了點頭,反手拉過許平君,往張家前院走去。
不過,劉病已夫婦並沒有能夠離開張家。
兩人到了前院,剛要登車,就有軍吏到門,直接稱警。別說劉病已夫婦,就是張家奴婢都被勒令迴避。
一見這個架勢,劉病已便知道自己走不成了,他也沒有多說,拉著許平君又往後院正堂走去。
“喂!”軍吏見有人走動,立刻就要發作,卻被身邊的另一名軍吏拉住。
劉病已是知道這些軍吏的風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