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歸國時,劉弗陵與霍光都沒有出面,但是,漢以羽林列隊相送,甚至有詔令,特准河間王法駕從馳道出霸城門。
劉慶感激涕零,在霸城門前稽首再三,才揮淚告別長安。
——諸侯王法駕,官屬傅相以下,皆備鹵簿,似京都官騎,張弓帶鞬,遮迾出入稱促。
等浩浩蕩蕩的王駕鹵簿全過了橫橋,送行的官吏與羽林郎才依次離開。
大鴻臚屬下都鬆了一口氣。
未央宮中,御史大夫寺的氣氛卻陡然緊張起來。
事實上,劉慶剛過橫橋,便有河間邸的官吏快馬趕來,最後好容易才在灞水邊趕上劉慶的法駕。
因為持的是河間邸所出的符傳,趕來的官吏順利地登上了劉慶的安車。
——諸侯王所乘之車,朱班輪,青蓋,金華蚤,黑<木虡>文,畫轓文輈,金塗五末。
——哪怕是皇子,這種車也只有在立茅受封之後,才會錫以乘之,因此,此車被稱為王青蓋車。
趕來的官吏只稟告了一件事——侍御史所上劾奏被下御史。
劉慶半晌沒有回過來,還是參乘的太傅將來者打發走的。等劉慶回過神來,也沒有顧上關心來使怎麼離開了,直接就問太傅:“侍御史所上劾奏再下御史……大將軍何意?”
劉慶的神色頗有些古怪,看上去是哭笑不得。
河間太傅也弄不明白。
——“下御史”的“御史”指的是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受公卿奏事,舉劾按章。
——說白了,就是讓御史大夫召集公卿討論一下,形成一個意見再報上來。
——這是正常的程式。
——但是,這次劾章本來就是御史大夫屬下所上,再交給御史大夫主持公議?
……怎麼想都有些古怪!
——更何況,那份劾章所劾之人本就是公卿大臣!
——按理,哪怕皇帝不便出面,也該由霍光或者田千秋親自主持朝議。
想了想,河間太傅只能猜測:“許是因為車丞相需避嫌。”
——徐仁是田千秋的女婿。霍光哪怕刻意不讓田千秋插手這件事,也是理所當然的。無人能挑理!
——王平又曾是霍光的屬下,霍光自己多少也要避些嫌疑。
——畢竟,那位大司馬大將軍……看起來還是在乎名聲的!
劉慶嘆了一口氣,扶軾眺望,良久才道:“太傅以為,此案可能速決?”
這個問題倒是不難答。河間太傅很肯定地搖了搖頭:“臣以為不會!”
劉慶示意太傅說明。
“大將軍若欲速決,當不會下御史。”河間太傅輕笑,“御史大夫是極謹慎的人!”
——估計,光是受不受這份劾章,雙方就能來回推上個好幾次。
聽到這個答案,劉慶的神色更加晦黯了。
“大王?”河間太傅不解地喚了一聲。
“久懸不決,大將軍意欲如何?”劉慶始終無法放下自己最初的憂慮。
對此,河間太傅就無法給出答案了。他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大將軍所思若能為我等輕易揣測而知……”
——那就不是大將軍了!
河間太傅沒有把話說完,但是,話中的意思是很顯而易見的。
劉慶咬了咬牙,瞪著前方,終究沒有再說話。
直到在傳舍休息時,河間君才再次議論起此事。這一次,參與討論的不止太傅、相、中尉,還包括其他隨入朝的河間官吏。
劉慶的寵姬就在一旁侍奉他飲食,自然也聽到他們君臣的議論,不過,婦人不與國事,至少在表面上,她沒有露出一丁點關心他們君臣所言的意思。直到夜間,侍奉劉慶就寢時,她才輕聲慢語地對劉慶說:“妾不知國事,不過,有一點婦人之見,大王姑聽之,可否?”
劉慶本不是嚴厲的性子,再加上兩人正在床上,也就隨口應了。
那名寵姬一邊侍奉劉慶更衣,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妾想著,大將軍將此案拖延不決,是否欲令朝野只關注此案?”
“哦?”劉慶有些興趣,“卿為何有此念?”
他的寵姬嬌笑言道:“妾不知此案如何,不過,妾知長安城中再無人議論它事!”
劉慶挑了挑眉,問自己的寵姬:“它事?”
劉慶的寵姬低眉順眼地道:“妾也是方知,大將軍令禁內後宮皆不得進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