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鳳元年的十月,在赦免的詔書頒行郡國之後,燕王與長公主、上官桀、桑弘羊等謀反一案終於塵埃落定。
——“其吏為桀等所詿誤,未發覺在吏者,除其罪。”
原本人心惶惶的中外諸吏總算不再擔心自己的命運了。
緊接著,從北方邊郡報來的捷報讓長安城沸騰起來。
自貳師將軍降匈奴之後,除了今上即位的第二年,匈奴兵入代,殺了代郡都尉,漢匈之間一直沒有激烈的衝突。
孝武皇帝過世,大漢主少國疑,外有強藩,內有權臣,再加上西南之亂一直不停息,大漢自然無法大舉興兵。匈奴同樣是內亂不斷,諸貴人離心,又失漠南之地,哪裡真的興兵?
在漢朝上下的眼中,匈奴雖然仍是需要警惕的大敵,但是,已經不是漢室存亡的威脅了。
不過,無論如何,漢匈敵對多年,對匈奴的大勝遠比平定西南之亂讓人激動。
這是民間的反應。
對於霍光等人來說,這個捷報的意義也就是轉移中外對謀反案的關注。
就在那道恩赦的詔書頒下的第二天,鄂邑長公主之孫在北闕外攔下宗正劉德的馬車,當道直言,申辯長公主所坐之罪不實。
那個名為譚的少年不過束髮之齡,卻言辭鋒利,他問劉德:“吾之祖母乃上之姊,共養禁中,既為長公主,後又復增湯沐邑,今宗正以謀反坐之,試問燕王得立,長公主可益尊益貴乎?”
公卿大臣、士庶上書皆在北闕,少年遮道自言的情形自然落入了很多人眼中,那番質問更是迅速傳開。
雖然事涉謀反,沒有人敢當眾議論,但是,懷疑這種事情,一旦紮了根,就很難不發芽……
更讓霍光不安的是,劉德雖然當即駁回了那個少年的質問,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什麼令人信服的言辭,只是一味指責長公主的私行有虧。
——私行有虧?
——自從先帝的姑母養了董偃,宗室貴女養私夫簡直是太司空見慣的事情了!
——連當初大司馬大將軍衛青尚主,都有流言說其與平陽公主早有私情。
——哪個貴女會因為這種事情而被治罪?
劉德的話中卻透出長公主因為私行有虧,恐懼問罪,而與燕王同謀的意思。
——誰信?
霍光得知詳情,直接拍了面前的漆幾:“豎子誤事!”
——長公主是謀反者之一,若是她所坐非罪,其他人呢?
——此案本就涉及眾多宗室,宗室豈會毫無怨忿?
——若是宗室以鞫獄不直鬧騰起來……真的是極難處置。
若是尋常宗室還好,但是,霍光心裡始終記著當初王莽的話——廣陵王!
——燕王自殺,先帝諸子中僅廣陵王尚在。
——若是讓他有出師之名……
霍光不由頭痛。
這個時候,邊塞大捷無疑是最好的訊息——可以輕易地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長公主是否謀反的事情上轉移開來。
當捷報的影響過去,再追究舊事,也就沒有意義了——誰知道那個時候,還有多少人記著這事呢?
出於這個考慮,霍光也就把這場不算多麼重要的勝利說得彷彿有多麼重大的意義!
——真的不是大戰。
——匈奴左、右部一共就發了二萬騎,還分為四隊,同時入邊為寇。
匈奴分兵之後,每隊不過幾千騎,塞上漢兵哪裡會放過這個立功的機會?
成功將匈奴驅逐之後,又一路追殺,最後,報上來的戰功共計斬首獲虜九千人,而漢兵,竟然無所失亡!
——漢匈交戰,唯有元朔二年,衛青取河朔一戰,漢是全甲兵而還的。
因此,此戰雖然不算什麼大捷,但是,也足以引人矚目了。
軍功自然是要賞的,但是,這場勝利最重要不是斬獲數字,而是一個俘虜。
——甌脫王。
“甌脫”這個詞的本義是屯戍或者守望的土室,引申開去,就是屯戍之人意思。
當年,東胡與匈奴中間有棄地莫居千餘里,各居其邊為甌脫。東胡使使謂冒頓曰:“匈奴所與我界甌脫外棄地,匈奴不能至也,吾欲有之。”
東胡被冒頓所滅,東胡與匈奴的那塊棄地就被命名為甌脫,雖然大部分是不毛之地,但是,匈奴還是設有甌脫王,屬左方兵。
因此,這一次,匈奴左方出兵,甌脫王也率人參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