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央宮!
劉弗陵的手陡然緊握成拳。
不僅是年少的天子,殿中的侍中、宦者也都緊張了起來。
——這是霍光第一次對劉弗陵說出這個要求。
在這之前,宮中有關天子移宮的議論、流言就一直不斷,但是,那些終究是上不得檯面的。
——霍光開口。
——意義完全不同。
雖然是畢恭畢敬的臣下口吻,但是,以霍光現在的權勢,劉弗陵能拒絕嗎?
劉弗陵攥緊了拳頭,心中卻只覺得平靜。
——如同古井一般,不見絲毫波瀾。
這讓劉弗陵自己都覺得意外。
——憤怒、無奈……
——那些應該有的情緒竟是一點都沒有!
……
劉弗陵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
“朕更喜建章。”劉弗陵這樣說。
少年天子的雙手攥得更緊了——他想擺膠這種異常的狀況。
霍光的語氣依舊平靜而恭敬:“建章畢竟非帝宮。燕遊之地,不宜人主久居。”
——未央宮才是天子之宮。
——那裡是朝廷所在。
“皇考曾長居建章。”劉弗陵平靜反駁,心中卻更加緊張——因為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情緒仍舊平靜得讓他自己都心驚。
“先帝登極五十四載,人主之權、人主之威皆不必以正位正之。”霍光更加平靜,語速也十分慢,每個字都咬得十分清楚,
劉弗陵心中一緊——那道平靜的圍牆終於出現了一道裂痕——他感到一絲充滿悲涼之氣的怒意。
“朕亦是人君!”劉弗陵很想吼,但是,話出口的時候,仍然只是一句聲量略高的陳述。
霍光拜首回答:“陛下自然是皇帝。”
霍光沒有多說——沒有反駁也沒有辯解。
——劉弗陵很聰明!
八年的君臣,八年的相處,霍光很清楚這位少帝的確是聰敏的。
——只從這一點來說,孝武皇帝選擇這位少子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霍光相信,這位少帝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
——皇帝是人君,卻未必就能掌握人君的權力!
——孝武皇帝也不是一開始就是君臨天下,無所不從的!
建元二年,冬十月,御史大夫趙綰坐請毋奏事太皇太后,及郎中令王臧皆下獄,自殺。丞相嬰、太尉蚡免。
兩位公卿大臣用自己的生命教誨了十六歲的天子。
——什麼是權!
——什麼是威!
——名位都是死的!
——擁有名位的人才是掌握權力、威信的主宰!
同樣是皇帝,惠帝之子死於非命,孝武皇帝卻是外攘夷狄,內脩法度,封禪,改正朔,易服色。
——掌握不了人主之權,縱有皇帝之位,又能算什麼?
這些,霍光根本懶得與劉弗陵解釋。
——他又不是不懂!
劉弗陵的確明白。
——他是少帝,他需要用宮室、服色……這些東西彰顯自己的身份!
——他還不足以真正代表皇帝的威儀。
無論建章、甘泉的宮室多麼華美、雄壯,對大漢吏民來說,未央宮是天子正朔所在!
——就如長安才是京都!
劉弗陵不相信的是,霍光請他移宮是為了讓他更好地擁有天子的權威!
未央宮是帝宮。
可是——
這八年來,未央宮中,作主的人不是他這個皇帝!
——而是霍光!
光祿勳是張安世。
衛尉是田廣明。
——都是霍光的親信!
更何況,這一次的謀反案,宮中也整肅了一番,只怕那些宦者、宮人也多是霍光一系的。
建章宮是燕遊之宮,也正是因此,建章宮沒有完整的官制,可以由皇帝臨時指派,霍光反而不太好安插人手。
——如果說,最初的最初,劉弗陵只是因為自己的喜惡,而逃避未央宮的話,那麼,現在,他是真的很清楚,未央宮對自己是多麼不好!
——然而……
劉弗陵不禁苦笑。
——霍光的建議,他能夠反對嗎?
——或者說……
——他的反對會有用嗎?
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