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侯之賞?!
直到見到霍光,杜延年都是興奮的。
與霍光見禮之後,杜延年才壓下那份興奮,定了定神,又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是為何而來。
“大將軍,燕倉欲為其子求宥。”杜延年沒有繞圈,直截了當地對霍光說明了來意。
“幼公應了?”霍光沒有答覆可否,而挑眉反問。
杜延年也沒有明確地回答,而是道:“燕倉願以其功為其子贖。”
“功?”霍光似笑非笑地搖頭,嘆道,“何功可贖謀反之罪?”
“燕倉只有此子。”杜延年解釋,搖了搖頭,又說了一句,“其子只是舍人,當是不知情。”
霍光眉角一挑,對杜延年道:“幼公欲治獄?”
杜延年一愣,因為霍光十分明顯的不善語氣。
“大將軍以為不可?”杜延年小心翼翼地試探。
霍光冷哼一聲:“即便我不允,具獄之後,不服所治,燕倉亦可氣鞫?”
杜延年更加糊塗了:“大將軍?”
“桑遷呈書,為桑弘羊氣鞫。”霍光也沒有隱瞞,直接說了出來。
聽到這個答案,杜延年不由一驚,卻沒有完全反對:“廷尉以為如何?”
霍光看了杜延年一眼,皺了皺眉,道:“幼公以為可許之?”
見霍光如此態度,杜延年自然不會點頭。他擰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若是不許……卻難有說辭。”
霍光點了點頭:“正因此故,我擬下詔賞有功者。”
杜延年心中頓時一涼,原本的興奮也立刻退卻了。
“下詔……賞有功者……”杜延年遲疑了。
——既然賞有功者,也就意味著,下獄之人的罪已定了。
“大將軍……此獄尚未決……”杜延年不能不諫,“未決獄,豈可定刑?”
——那會動搖大漢的根本!
“我自然不會妄為。”霍光瞥了杜延年一眼,似乎覺得他的想法很奇怪。
——他會那麼愚蠢嗎?
杜延年訝然;“既然如此?”
霍光冷笑:“桑遷為其父氣鞠,只能許之,覆之,若成,獄中何人不氣鞫?”
杜延年點頭,不能不承認霍光的憂慮是十分有可能的。
霍光說:“此獄決不可如此!”
——選擇了謀反大逆的罪名,就是為了速戰速決,不給他們留一點兒餘地!
杜延年默然,良久才道:“大將軍欲如何?”
霍光沒有回答,而是從書几上取了一卷簡冊遞給杜延年。
……
“制詔:左將軍安陽侯桀、車騎將軍桑樂侯安、御史大夫弘羊皆數以邪枉幹輔政,大將軍不聽,而懷怨望,與燕王通謀,置驛往來相約結。燕王遣壽西長、孫縱之等賂遺長公主、丁外人、謁者杜延年、大將軍長史公孫遺等,交通私書,共謀令長公主置酒,伏兵殺大將軍光,徵立燕王為天子,大逆毋道。故稻田使者燕倉先發覺,以告大司農敞,敞告諫大夫延年,延年以聞。丞相徵事任宮手捕斬桀,丞相少史王壽誘將安入府門,皆已伏誅,吏民得以安。封延年、倉、宮、壽皆為列侯。”
唸完最後一個字,內謁者令將札冊起,恭恭敬敬地放在皇后面前的卷足漆几上。
年幼的皇后緩緩抬起右手,伸向札冊,在札冊上方虛按了一下,終是沒有碰觸那捲不過五寸的札冊,就這樣維持著虛按的姿勢,良久都沒有動。
“中宮……”皇后的傅母坐在漆幾的旁邊,擔憂地看著年幼的皇后。
兮君盯著札冊,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看著神色冷然的皇后,一位長御終於忍不住跪下,伏首在地,焦慮地出聲:“中宮!”
在第一個人跪下伏首之後,不過剎那,殿中所有人都跪下,深深地伏首,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並不平坦的地磚上。
“中宮!”
然而,眾人的殷切呼喚沒有讓年幼的皇后有絲毫的動容。
兮君端坐在漆幾後,臉上的神色一派平靜,卻也因為這份平靜,讓這裡的所有人都感到心驚。
——她哪怕是哭鬧,也比現在這副模樣要好啊。
——她不過九歲而已啊……
傅母畢竟有些身份,見皇后一直這般麻木似的平靜,便咬了咬牙,膝行到皇后身邊,伸手拉下皇后一直懸著右臂:“中宮!”
“啊!”傅母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