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皇后竟然狠狠地甩開了她的手。
“不要碰我!”兮君的聲音異常尖利,可怕得駭人。
“中宮!”傅母重重地叩首請罪。
然而,兮君沒有理會她。
自始至終,兮君的目光都一直盯著漆几上的那捲札冊。
兮君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自己方才所聽到的是真的!
她很清楚,內謁者令不會讀錯字,那麼——就只能是她聽錯了!
——一定是她聽錯了!
——一定的!
——她的父親……她的祖父……
——怎麼可能?!
兮君一遍遍地這樣告訴自己,然而,她不敢開啟札冊——只需要開啟札冊,便可以清楚地知道她是不是聽錯了……
——她不敢!
於是,年幼的皇后只能盯著漆几上的札冊,卻完全沒有任何動作。
倚華一直認真地看著兮君,即使跪下伏首,她也竭力用眼角瞥著,看到這會兒,她大略是明白這位皇后的想法了。
又思忖了許久,倚華抬起頭,只見兮君仍然一動不動地盯著簡冊,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便緩緩地膝行向前,直到漆幾前才停下。
“中宮。”倚華沉聲喚道。
兮君抬眼看向跪在漆幾前的長御。
倚華稽首再拜:“中宮,可要婢子為君展卷?”
兮君猛然一顫,雙唇翕動,卻終究沒有說出一個“否”字來。
倚華一直看著兮君,見她一直不語,才緩緩地抬手,隨即迅速地推開並未系起札卷。
“不!”
在札冊展開的瞬間,兮君閉上眼,徒勞地驚呼。
倚華的動作一僵,然而,札冊已經展開了。
看著平攤在漆几上的札冊,倚華微微勾起唇角,隨即垂下眼簾,緩緩地收回手,微微揚起的唇角,也恢復了最平靜的姿態。
倚華再次伏首,卻沒有出聲,更沒有請罪。她安靜地等待著。
——不過是匆匆一瞥,倚華已經肯定,這份札冊上是霍光的親筆。
等待總是漫長的。
當絕望的哀泣聲響起時,倚華不能確定,自己究竟等了多久。
那聲音低啞、含糊。
那是幼獸失親時的絕望之聲。
——絕望、哀痛……然而……因為清楚自己的處境,那份絕望與哀痛是不能夠盡情渲洩的!
——因為,從此以後,再無護恃!
倚華不由閉上眼,無聲地嘆息。
——卻也僅此而已。
維持著伏首的姿態,倚華沒有安慰年幼的皇后——因為,她無能為力。
——此時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兮君的雙手緊緊地按在漆幾的邊沿,閉著眼睛,不停地喘息,淚水滑過她蒼白的臉頰,從唇角經過,落在顏色深沉的衣裳上。
她的雙唇被牙齒緊緊咬住,咬得死緊,已經顯出毫無血色的蒼白。
“中宮!”
傅母終於忍不住出聲,哀慼地懇求:“中宮豈可如此自傷?”
被皇后甩開一次,傅母也不敢再碰觸她,只能在她身邊不斷地叩首。
“自傷?”兮君茫然地重複,“如何是自傷呢?”
“如何自傷?”兮君再次重複,臉上卻顯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
“皆已伏誅……呵……”兮君笑出聲,“竟是這樣嗎?”
傅母一愣,殿中諸侍御也都不明白兮君的意思,倚華卻是例外。
聽懂了皇后的意思,倚華不由駭然抬頭,卻正好與皇后含淚的雙眼對上,那雙眼中的悲痛讓她一時語塞,只能默默地看著這位年幼的皇后。
見倚華不出聲,兮君卻笑了:“……皆已伏誅……大父……”
倚華頓時回神,斷然言道:“中宮當知。長公主、左將軍等與燕王通謀,事已發覺,賜丞相璽書,部中二千石逐捕。璽書在前,罪已定矣。”
兮君不由沉默,半晌才道:“原來如此……”
倚華默然低頭——這些她也是才想到的。
——為何要誘捕上官安放在丞相府進行?
——為何要丞相徵事出面捕斬上官桀?
原來如此……
——霍光要的就是丞相奉詔逐捕!
……所謂治獄……
兮君絕望地閉上眼,推開札冊,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