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所立之君,只因是先帝遺詔所言之命,桑弘羊對這位少帝便忠心不二,即使也有沮喪退避之心,然而,也只有他會在這種時候,一心勸諫!
彷彿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劉弗陵的語氣稍稍緩了一下,但是,說的內容卻是讓人更讓人心驚:“有三位君子相輔,朕縱有桀、紂之心,又徒奈何兮?”
這句從天子口中說出,霍光與上官桀又如何安坐?
兩人起身在“海內有奸,紛亂東北。詔撫成師,武臣承德。行樂交逆,《簫》、《勺》群慝。肅為濟哉,蓋定燕國。”的歌聲中,稽首謝罪。
霍光道:“臣等不敏,不敢受陛下此言。”
“臣不肖,敢辭。”上官桀緊接著拜首言道。
桑弘羊更是直接以叩首:“陛下欲死臣!”
這個狀況,即使女樂再如何專心致志,也不可能再無視了。
“……大海蕩蕩水所歸,高賢愉愉民所懷。大山崔,百卉殖。……”
歌聲嘎然而止。
“繼續!”劉弗陵抬眼看向堂前的女樂,語氣淡漠地命令。
女樂面面相覷,最後,終究是幾個領頭人的帶領下,繼續表演歌舞。
“……民何貴?貴有德。”
“安其所,樂終產。樂終產,世繼緒。飛龍秋,游上天。高賢愉,樂民人。”
漸漸高亢的曲詞卻不能讓人覺得歡快,女樂的緊張讓頌詞也帶上幾分悽意。
“君等乃先帝所命,朕豈欲死君等?”劉弗陵的語氣帶出了幾分譏誚,“朕甚體諒君等之意。”
霍光等人有些困惑了,鄂邑長公主卻是有些心驚了。
——很顯然,這次夜宴的目的絕對不是少帝之前所說的那樣。
……根本不是為了對付霍光!
——這位少帝竟是連她都瞞了!
想到這兒,鄂邑長公主覺得如置冰窟,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豐草葽,女羅施。善何如,誰能回!大莫大,成教德;長莫長,被無極。……”
一片寂靜,十七章的《安世房中歌》已唱完了第八章,女樂開始吟第九章的歌詞,歌聲由高亢轉為堅定有力。
“雷震震,電耀耀。明德鄉,治本約。治本約,澤弘大。加被寵,鹹相保。德施大,世曼壽。”
鏗鏘之聲中,年少的天子慢慢言道:“朕其實更喜先帝之樂。”
眾人都不吭聲,只聽到天子隱約有些尖銳的聲音:“朕承祖宗社稷,卻是先帝之子!子當踐父行!然也?”
“然!”霍光毫不猶豫地介面。
上官桀與桑弘羊同時一愣。
劉弗陵也不無訝異,不過,他立刻就追問出聲:“先帝十六冠,朕亦應如是!”
上官桀不由心驚——這位少帝的心思竟在這裡?
“陛下!”霍光抬起頭,看了一眼年少的天子,隨後才慢悠悠地說了一句話:“冠禮之時,先帝尚是皇太子。”
上官桀立即反應過來,卻隨即就為霍光的心思之深而心驚膽顫——如此迅速的反應,霍光究竟想過多少次?
霍光說:“未冠即位,陛下當法孝惠皇帝。”
——孝惠皇帝十六即位,四年三月方行冠禮,正是二十歲。
這個理由無可挑剔,卻讓劉弗陵勃然大怒。
“朕一生不冠方合汝意也!”劉弗陵冷笑。
霍光叩首:“臣奉先帝之詔……”
“先帝已崩,朕方為汝君!”劉弗陵斷然言道。
霍光沒有再說下去,也沒有應聲。
上官桀也沒有吭聲,但是,劉弗陵卻不容許他沉默:“左將軍以為朕所言當是當非?”
上官桀稽首再拜,一絲不苟,伏首在地卻久久未言。
殿中只有女樂的歌聲綿綿不絕。
“……都荔遂芳,窅窊桂華。孝奏天儀,若日月光。乘玄四龍,回馳北行。羽旄殷盛,芬哉芒芒。孝道隨世,我署文章。……”
“桂華馮馮翼翼,承天之則。吾易久遠,燭明四極。慈惠所愛,美若休德。杳杳冥冥,克綽永福。……”
“左將軍!安陽侯!”劉弗陵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霍光不由冷笑。
上官桀嘆了口氣,咬了咬牙,終是答道:“人臣當奉君命。”
桑弘羊也跟著叩首:“人臣當奉君命。”
——這是要逼著霍光答應了。
“大司馬大將軍?”劉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