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劉弗陵的說辭,不僅是上官安,連鄂邑長公主都不由皺了眉頭。
兩人都想起了數月前的那起劾奏,不過,上官安想的是自家與霍光徹底翻臉,鄂邑長公主卻是想到了燕王。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儘管,人與人相交講的是緣份,但是,地位、身份對人的影響頗大,相差懸殊了,又怎麼可能有太好的交情?
皇帝的兒女更是如此。嫡庶、寵幸決定著皇子、皇女受重視的程度,若沒有極大的巧合,受重視的皇子、皇女與被忽視的兄弟姊妹是不可能有太密切的關係的。
孝武皇帝的兒子中,除了劉據,劉閎與劉弗陵都算是受寵的,相較之下,劉旦、劉胥與劉髆就不太受君父關注了;女兒就更不受重視了,連衛後嫡出的三位公主,也不過只有長女能讓其稍稍上心,其它皇女就更不必提了。——畢竟,他是大漢的天子,要關注的事務太多了,兒女……除了儲君,與一般臣屬並無太大的區別。
衛皇后是曾經得天子大幸的,家族又顯赫得權傾天下,所生的三女一子都佔著前面的敘齒,劉據更是儲君,四人自然不會親近庶出的弟妹;劉閎的身體不算強健,母親王夫人又是天子寵姬,對兒子守得極緊,自然也就不會跟兄弟姊妹親近;劉髆與劉弗陵出生都比較晚,與兄姊的年齡相差太大,如何親近?
鄂邑長公主的母親不算得寵,兄弟中,能親近的只有同樣不是寵姬所生的劉旦與劉胥。儘管她的食邑與劉胥所封的廣陵國更近,但是,劉胥的性子較暴躁,鄂邑長公主畢竟是女子,還是更樂於與與性子較溫和的劉旦親近的。
當然,所謂的親近也只是相對而言,畢竟,皇家宗室,處處皆有爭鬥,縱然鄂邑長公主只是個不起眼的公主,身為皇子,又是諸侯王,燕王也不敢隨便對其表示親近。
皇太子在湖縣自殺後,鄂邑長公主與很多人一樣,都認為燕王必是儲君的不二人選,誰也沒有料到,最後,她的父親選擇的居然是年僅八歲的少子。
不僅燕王不甘心,宗室中,詫異不解的不乏其人,但是,立皇太子的詔書既下,隨即又有安排輔政之事的詔書,眾人也只能向那位少帝稱臣。
鄂邑長公主很清楚,燕王那次上劾奏,也就是在與霍光為敵了……彈劾成功,得利的是年少的天子與上官家,彈劾不成……霍光繼續主政,身為諸侯王,與當朝第一人為敵……能落得什麼好……
想到這兒,鄂邑長公主原本對少年天子的那點憐惜全消失了。
——先帝的六個兒子中,最不需要憐惜就這位少子!
“陛下跟中宮閒敘也能敘到孝景皇帝的廢后薄氏?”鄂邑長公主忍不住出言譏諷。
上官安原本正要說話,聽到這話,不由訝然轉頭,毫不掩飾的驚詫神色讓鄂邑長公主頗覺尷尬。
——的確……於情於理……她不應該這般對待這位少帝。
儘管對鄂邑長公主的言語感到奇怪,但是,上官安卻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在看到長公主尷尬瞪眼的神色時,他便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帝座之上的天子。
“陛下當知道,中宮大病初癒……”上官安雖然驕矜,但是,並非毫無頭腦,此時,既然帝姊長公主已經挑明瞭事態,他這邊自然不會再步步進逼。
劉弗陵再年少也是天子,皇后也罷,霍光與上官桀也罷,都是臣,真弄到君臣反目的地步,對誰都沒有好處。
劉弗陵也沒有想到,居然是鄂邑長公主開口,不由就愣了。再聽到上官安的的感慨,少年天子不由冷笑,挑了挑眉,不無遷怒地道:“將軍何意?中宮既未上書,上食之日,朕豈能相拒?”
上官安聽到這話,頓時怒極,雙拳握得死緊,盯著劉弗陵,腿一抬就要起身,鄂邑長公主不由就變了臉色。
“車騎將軍!”鄂邑長公主皺眉斥喝,心卻陡然提了起來。
——殿中只有他們三人,萬一上官安……
鄂邑長公主無法不害怕。
——她的父親御極五十餘載,君威赫赫,尚有人敢行大逆之事,何況劉弗陵區區少年,縱是天子,臣下又能有幾分敬畏?
她實在擔心,自己那一聲不能喝醒上官安,反而更加激怒這位素來驕恣的貴戚……
幸好,上官安並無逆心,只是著實氣惱了,聽到鄂邑長公主的喝斥,他稍稍一怔,卻終是停下了起身的動作,不過,眼睛仍然盯著年少的天子。
眼見上官安這般架勢,鄂邑長公主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不由看了一眼天子,心中不無責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