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御者轉道先去杜家。
杜延年卻是不曾有半點不好意思:“我那個諫大夫的秩位可沒有宵禁出行的資格。”
張安世更沒好氣地瞪著他:“你方才不跟大將軍說?”霍光臨時給道手令就可以解決的問題,非要麻煩他……
杜延年攤手:“我之前就把車遣回去了,本來是想找大將軍借用一下……方才……”他撇了撇嘴,十分無可奈何,“大將軍神思不屬,我哪有開口的機會?”
“神思不屬?”張安世的嘴角不由抽了兩下,因為這個莫名的形容。
杜延年的眼神稍斂,輕聲道:“這一次,麻煩大了……”
張安世沒有應聲,反而垂下眼簾,瞬間沉靜下來。杜延年也沒有再說話,兩人就這麼沉默坐在車中,看也不看彼此,徑自想著同一件事——這一次的麻煩。
“大將軍那點私心不算什麼……”張安世無法不苦笑,“麻煩的是他……的態度。”
——對天子的態度。
張安世說得含混,杜延年卻是明白的。
虛指了一下西邊的方向,杜延年背靠著冰冷的車壁,笑得淡漠。
“因為那位是先帝最後確立的儲君。”杜延年冷靜地陳述,語氣中不見絲毫激情。這讓張安世訝異。
轉過頭,不解地盯著杜延年看了一會兒,張安世垂下眼,右手輕撫另一邊衣袖上的刺繡,輕聲道:“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似乎……杜延年對大將軍忠於先帝選擇……這一點……不是很滿意……
杜延年嘲諷地一笑,卻沒有解釋:“我不能說。”
張安世瞭然,思忖片刻,抬眼看著杜延年,淡淡地道:“若是覺得沒有必要,幼公可以對大將軍說明心意……”
杜延年一愣,隨即就聽到張安世清冷的聲音:“事涉中宮,大將軍的心思大多放在中宮處,思慮不周……難免的……”
杜延年又是一愣,隨即欣然拜謝好友:“敬謝指教!”
——他自己完全沒有將這兩件事聯絡到一起。
張安世更加確定,杜延年不想說的那件事必然十分的嚴重……
——會是什麼?
張安世慢慢地回想——什麼時候,什麼事件,霍光與杜延年的所作所為是他完全不知情的?
“……子孺!”
沉思中的光祿勳被好友的驚呼嚇了一跳,本能地抬手揮開對方輕觸自己胳膊的手,換來一個無力的白眼。
“在想什麼?”杜延年其實很隨性,對好友的戒備之舉並不是很在意。
張安世笑了笑,實在不好解釋,也就沒有多說,而是道:“快到你家了?”
見張安世如果明顯的迴避話題,杜延年眨了眨眼,隨即輕笑:“不是快到,而是已經到了。”他方才就是向張安世辭別……
張安世乾笑了兩聲,哪裡還好多說什麼。
都是聰明人,杜延年下車還是警告了一句:“子孺,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好事。”
張安世沒有應聲,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
“回家。”看著杜延年走進家門,張安世一邊關上車門,一邊隨口吩咐,卻沒有得到回應。
停下合上車門的動作,張安世不解地看著沒有動彈的御者與隨從蒼頭。
親信的蒼頭上前一步,在車門旁,低聲道:“掖庭令家的長公子與大公子起了爭執……”
張安世一愣,隨即皺眉:“現在呢?”竟是根本不想聽其中經過的意思。
蒼頭被主人如此一問,頓時有些慌亂,卻不敢不答:“掖庭令一家已回自家……”
張安世猛地抬頭,惱怒非常。
“主君……”稟報的蒼頭被主人嚇得不輕,卻不敢多話。
“去掖庭令家。”張安世惱火地甩上車門。
其他人也不敢多話,重輿輜車立刻往張賀家行去,待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稟報的蒼頭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張安世家事並不平靜,他的長子千秋並不是元妻嫡出,而是他少時的傅婢所出,次子延壽才是嫡子,家中自然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和,然而,歲首正旦,鬧出這麼一出,又是與那個休弱多病的侄兒……
張安世根本不興趣理會其中的曲折,畢竟,他的兒子有三個,張賀卻只有一子……受不得委屈的!
趕到張賀家,張安世一路上所想的話,一個字都沒有來得及說。
張賀正趕著出門,見到他只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小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