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正坐在地上,拿著一把笤帚,對著一盆清水一遍一遍地刷著馬桶,她的手,數次浸泡到刷馬桶的水中,卻並未在意。
宛若卿注意到,她的手,因為長期泡在髒水裡的關係,有些地方已經開始腐爛,有些關節的地方甚至已經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大家閨秀,堡主夫人,一國太后,此刻,所有的榮光都從她身上退去,那只是一個最骯髒的,刷著馬桶的婦人。
“倒是挺勤快。”宛若卿冷笑。
“不勤快不行啊,要是不刷完這些,她中午可就別想吃飯了。”李三兒笑得奸詐。
正說著,有個五六十歲的婆子端著個盤子跑進去,嫌惡地看著刷著馬桶的裴老夫人:“早上就剩下這些了,要是刷不完這些,中午連這些都沒有了!”
說完,將手中的盤子往她身邊一丟,掩著鼻子逃也似地走了。
宛若卿仔細看去,地上是一個散成兩半的黃饅頭,應該是發黴的麵粉加了一些糠做成的,就算給豬吃,豬都未必願意吃。
可裴老夫人卻兩眼發光,好像看到山珍海味一樣,手也來不及洗,抓起那黃饅頭就往自己嘴裡塞。
宛若卿嘆口氣,不想再看下去,轉了身:“走吧!”
“是!”小羽上前扶著她,“娘娘走慢些。”
“娘娘,可是奴才關照得還不夠?”李三兒見宛若卿面色沉重,忍不住有些擔憂。
宛若卿搖搖頭:“不是,你做得很好,就這樣吧,待會去昭德殿領賞。”
仇人啊,殺害阿圖的仇人,如今受盡千萬折磨,她應該很高興才是,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笑不出來。
報仇後的快感,完全沒有,倒是有幾分心酸。
以前自己心腸很硬的,對付仇人有的是各種辦法慢慢將他們折磨致死,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自己好像變得心軟了呢?
宛若卿深吸口氣,慢慢撥出,有新鮮空氣的地方真是好。
才多久而已?
一個曾經顯赫一時的女人,如今為了一口吃的,可以做這種又髒又累,被人看做是最最下等的活計?
尊嚴,驕傲,在她面前似乎遠遠比不上一個發黴的糠饅頭來得重要。
人生,有時候真是很好笑。
“娘娘,我們現在去哪裡?”小羽抬頭看坐在鳳輦上的宛若卿。
“去軍營吧。”宛若卿想了想,還是照之前擬定的路線前進。
“是!”
常非晚就被安排在駐京精衛軍的軍營之中,宛若卿的到來,自然引起了小小的轟動,精衛軍統領是當年宛若卿一手提拔的將領,自然地她敬畏有加。
“不知太后娘娘駕到,臣等有失遠迎,請娘娘恕罪。”精衛軍的統領姓齊,四十歲上下,很是盡忠職守。
“齊將軍何罪之有,是我不請自來。”宛若卿雙手扶起他,“都是一起征戰過的兄弟,何分彼此?”
“多謝娘娘抬愛!”
宛若卿笑笑:“我今日來也沒什麼大事,只想問問前些日子送來紅帳的那對父女如今怎麼樣了?”
齊統領忙道:“回娘娘的話,臣知道那是害死先帝的兇手,自然有他們的好處等著他們。”
“帶我去看看吧。”宛若卿微微一笑。
“是!”齊統領點點頭,“只是那地方汙穢,怕髒了娘娘的眼。”
宛若卿笑道:“放心吧,再髒的事情我都看過,這些不怕。”
“是!”齊統領點點頭,“娘娘這邊請。”
宛若卿跟著他,往所有營帳之中唯一一頂用紅色布幔做的營帳而去。
“這裡是所有營妓居住的地方,裡面隔了幾間房,供這些妓。女居住。”齊統領說到這裡,一臉的鄙夷。
“常非晚在裡面嗎?”宛若卿不想聽這些,她這次來,是有很明顯的目的的。
“在!”齊統領點點頭,“弟兄們聽說她曾經是皇帝的女人,都對她很有興趣,幾乎人人來都必找她,有時候,一個個來實在來不及,就幾個人一起上。”
宛若卿笑笑:“齊統領想必也找過她吧?”
“軍中一向如此,娘娘知道的。”齊統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摸摸後腦勺。
軍中一向如此,若有新的營妓,都是長官先“用”,接著就分配給次一級的官員,最後才輪到士兵。
而常非晚,是因為有過宛若卿的“特殊關照”,所以提前“開放”給其他士兵,即使是最低等計程車兵,也可以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