蜒而下,滑落面頰頸項,滴入襟口,玉色紗裳上便像開出了一朵朵血花,殷紅斑斑。
“……景生……你們看到景生了嗎……你們看到景生了嗎……他在哪裡……景生在哪裡……”明霄徒勞地望著虛空,一遍一遍地嘶聲大喊,直到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嘴唇還努力地翕和著,妄圖發聲。君翔一躍而起,猛地將明霄抱在懷裡,緊緊地抱著,“鸞哥兒……鸞哥兒……鸞哥兒……”君翔的聲音悲痛欲絕,卻彷彿仍然無法掩蓋明霄無聲的詰問,——景生,你在哪裡?!
唐怡從震驚中勉強恢復,她飛躍上指揮室的甲板,發現在滿地的血漬點滴間躺著那把象牙手槍,血色侵染進槍身,瑩白的象牙上只如硃筆點染過一般,淚水忽地衝出眼眶,唐怡哭得涕淚縱橫,卻發不出悲聲,所有的沉痛悲哀,所有的驚懼悸怖都壓在心上,只一瞬便將心臟壓得破裂粉碎。
“……不好了……不好了……謝管領吞槍自裁了……他……”萬籟俱寂中,一個水勇大叫著跑上舷梯,卻一下子驚愣地呆住,沒說出口的話猛地嗆進喉嚨,憋得他滿臉紫漲。
“你說什麼?”唐怡從指揮室飛躍而下,奔到那個水勇跟前,“你說誰吞槍自殺了?”
“謝……謝管領……就在那邊……”水勇看到華青號上的情形,早嚇得渾身哆嗦,話也說不清只用手往旁邊的戰船上指著。
“剛才還有誰在那船上?”唐怡厲聲問道。
“二……二殿下……”水勇嘶啞的聲音卻如打破魔咒的回答,血淚湧流的明霄一掌推開緊抱著他的許君翔,摸索著跌跌撞撞地往聲音處奔來,嘴唇蠕動,卻無論如何發不出聲音。唐怡看得心如刀割,跑上前一把攔住他,“阿鸞,別急,你別急,會搞清楚的,我……一定幫你把景生找回來!”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唐怡振聲疾呼,一邊掏出絹帕迅速繫裹住明霄的雙眼,“阿鸞,你閉上眼睛,不要再看了,什麼都別看了。”
明霄乖乖地閉上眼睛,依靠著唐怡,嘴唇卻不斷不斷地開闔,唐怡使勁點頭,熱淚滾滾而下,“……嗯……嗯……我知道……阿鸞……他走不遠的……我們去把他找回來……放心吧……他走不遠的……”
明霄緊繃的心絃瞬間斷裂,他踉蹌著猛地向後倒下,墜入黑暗的夢魘!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寫字虐到我自己了,是我的報應,——阿鸞,自幼孤苦,景生是他得到過的最好的珍寶,得到了,又失去了,可能比從未得到過的更慘痛,為此,浮一大白~~,此時再看前面幾章,大家也會別有感觸的。
鑑於我現在雙眼通紅,就表砸磚了,太疼了呀!
《花景生》多雲 ˇ第八十五章ˇ
七月流火,大夏都城東安在烈日下疲憊而緩慢地燃燒,皇城內宮的殿閣樓宇像漂浮在蒸騰的烈焰煙汽上,抖動著微微變形。早朝剛過,大夏皇太后衛無暇快步走在宮道的迴廊之上,北方狂躁的暑氣從金磚上瀰漫而起,燒灼著她的雙腳,
“端午,你去鹹安殿看看,皇上好點沒有,早上苦臉不是來回說皇上不得勁嘛。”無暇皺緊了眉頭,輕聲吩咐著,今天早朝上瑞王又開始興風作浪,大放厥詞。說什麼成帝十七歲的生辰快到了,虛歲也有十八了,早該是行冠禮之年了,竟有一些糊塗老臣隨聲附和,都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一口悠閒皇糧吃著,早忘了東南西北,——阿璃那身子,若是冠禮親政了,不是荒廢了朝政便是累病不起。
“娘娘,您先別擔心,許是皇上昨晚多吃了蜜瓜鬧胃了。”端午緊跟著無暇,勸解著,心裡卻一清二楚自家郡主擔憂的絕不僅僅是皇上缺席早朝之事,望著無暇秀美而疲倦的面容,端午深深嘆息,——娘娘那兩道緊蹙的長眉遲早擰在一起,再也解不開了。
眼看著就要到太后寢宮翎坤殿了,已有小宮女們紛紛迎上前來問安,就在這時,幾個人影瘋了似的從斜刺裡衝了過來,他們迅疾的腳步帶起疾風,將凝滯的暑氣攪成了一個熱旋,猛地將太后一行人卷攜而入,不得脫身。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皇上……”隨著熱浪猛襲而來的還有驚惶已極的喊聲,像無數尖銳的蜂芒刺入眾人的耳中,無暇倏地頓住腳步,踉蹌著一把撐住廊柱,卻仍覺得整個天地都在旋轉,……不好了……皇上!
端午早騰身而起飛奔過去攔住了瘋跑過來的幾個內侍,啪地一聲脆響,端午已掄起巴掌將領頭的內侍扇了一個跟頭,嘴裡狠聲低吼:“什麼混帳話也敢亂叫,都活得膩味了是吧?”聲音雖犀利,端午的心卻早已緊縮成一團,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掌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