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
隨著時節開了春,朝廷也漸漸從冷冬裡復甦過來,開始繼續梳理著如今日益龐大的大明朝。
西城江邊的龍灣碼頭上,整日裡巨大的海船揚帆起航,它們會在出了松江府那邊的長江口之後,分別奔向東北方向和西南方向,再一次為大明源源不斷的運輸著新鮮的血液。
去年冬天長江兩岸的百年未有之大雪,多帶來的影響,或多或少也顯露了一些。
田地愈發的泥濘,道路和山體隨時都會崩潰,這讓朝廷戶部和工部,不得不一日一日的入宮面見皇帝和儲君,商議著各項決議。
兵部則是在為洪武二十八年的邊疆戰事不斷的籌備著,九邊年年開戰,如今南邊也是持續不斷的用兵,便是一襲大紅袍,這時候也沒有喘息的機會。
應天城東邊,往錢塘江去的官道上,無數的沿路府縣百姓被徵發而至,力爭要在一年之內完成水泥路主體修建,再用一年的時間徹底完善大明朝這第一條橫跨數府數十縣的新式道路。
而在太平府礦那邊,工部和將作監的人也不時的傳來喜訊,蒸汽機的功率愈發的強勁了,體積也愈發的小了起來。隱隱約約,朝廷上下還聽聞,這些人似乎已經提出了另一種又有別於水泥路的新式道路,是需要用到蒸汽機的。
萬物更始,萬物有新。
這方華夏偌大的帝國,一步步的向著嶄新且從未有過的方向堅定的前行著。
只是滿朝部司衙門,被無數國事社稷牽連之際,卻還要分出精力來應對中原六府地黃河潰決氾濫成災一事。
欽賜監國皇太孫殿下西巡兼行賑濟的隊伍,依照每日回稟朝堂的公文,早已到了河南道開封府蘭陽縣。
皇太孫在徐州府險遇亂賊伏擊,幸得轉機,順勢設計剿滅亂賊一事也早就在朝堂上傳開。
上上下下,無數人因為中原之地上的事情憂心勞神。
而最新的訊息,則是皇太孫初臨開封府蘭陽縣,便斬了蘭陽縣令曹智聖的人頭,傳徼縣域,安撫民心,恢復生產,加緊修補黃河河堤。
形勢,和朝堂開始時的預期,有了一點不同的演變。
華夏自是一體,大明亦是一體,朝野上下從無區分,如千絲萬縷的糾纏在一起。
開封府的一粒小石子被丟進了大明的池水裡,終於是在水面上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坐落在應天城東北角的皇城大內。
在夜幕的映襯下,燈火照亮了入值的上直親軍衛官兵們的身形,好似亙古不變,立在那城頭上俯瞰著這座帝國心臟的每一下跳動。
此間已經到了深夜。
皇帝和儲君太子都已經安歇,還在宮中操辦做事的內侍和宮娥們,紛紛都壓著腳步,不敢有一絲雜音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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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上,雙手不斷的顫抖著,從額頭到臉上滿是汗水。
「陛下……」孫狗兒輕輕的呼喊了一聲,見得不到回應,他立馬回過頭,眼底閃過殺氣,看向跟著自己進來的兩人:「閉上嘴滾出去!」
那兩名小內侍,因守著宮中的規矩,自入殿後便沒有抬起頭,此刻聞聽孫大伴的話,立馬惶惶不安的將頭低的更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殿外退下。
這時候,孫狗兒才向著龍床進了兩步,跪在地上,抬頭望向一直坐在床榻上,滿臉汗水如雨下的皇帝。
「陛下,可是夜驚。老奴叫人去煎熬安神的湯藥送來……」
說著話,孫狗兒便要伸手,為皇帝壓好凌亂的被褥。
卻不想這時候,朱元章忽的伸出手,壓住孫狗兒的手臂,臉色猙獰的轉過頭看向孫狗兒。
只是一眼,伴隨在皇帝身邊十數年的孫狗兒心中不由一跳。
皇帝這幅面孔,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
即便是在當初,皇帝對淮西故舊功臣大肆下手的時候,也沒有這樣讓他寒芒在背的感覺。
朱元章張了張嘴,嗓音沙啞的低聲道:「不要驚動了外面的人,朕……俺只是做了噩夢。」
孫狗兒的心頭又是一跳,皇帝是將就天人感性的,和天地是有聯絡的。
皇帝做的噩夢,誰能知道會引發怎樣的後果。
孫狗兒嚥了咽口水,小聲安撫道:「陛下洪福齊天,得授天子位,坐鎮華夏九州之地,受億兆黎民供養,自有滿天神佛天兵庇佑,無邪無祟,鬼魅莫敢抵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