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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員們沒了往日裡的急躁,每日按部就班,倒是顯得國事順利。
分明是上衙的時候,東城一帶卻有不少的官員,自己或是有家僕撐著傘,在大街小巷直接穿梭著。
過了大中橋,讓太平裡一帶過去,因為靠近城裡東水關碼頭,多的是涼茶鋪子。
平日裡難得一見,能親下此等民力聚集之地,今日裡倒是顯得有些扎眼,惹得那些個茶水攤主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只顧低著頭,聽到添茶聲便提熘著茶壺上去添水,心裡頭還唯恐自家的粗茶會讓衙門嫌棄。
只是衙門現在的心思明顯不在茶水究竟有幾分春意上。
“剛得到的訊息,至聖先師一門,盡數被皇太孫殿下問罪,正在發回應天。”
一名自個兒撐著傘的青袍官員,進了太平裡一間可以眺望東邊東水關碼頭的茶樓二層過廊下。
拍了拍衣袍上的雨水,且落著座,便輕聲解釋了句。
“訊息早就到了,昨夜城門落下前便有訊息進城,算算日子,大概這兩日就會到京。”
席間早到的一人抬頭看向來人,澹澹的回了一句。
“聽聞……殿下拿到了不少的罪證,都是實打實的,容不得半點轉圜。”
剛到的青袍官員,側目看向一旁出自都察院的同僚。
都察院那人眉頭皺了下:“罪證到底如何,還得等錦衣衛的人送回京,朝堂上分辨清楚了才能知曉。”
“只是昨夜得到的訊息,好似還有勾連塞外的事情,若是如此,也不必朝堂分辨,且不說陛下如何想,便是那些勳貴武將也容不得這樣的事情發生。”
茶桌前,眾人皆是沉默。
孔家不論做了什麼,在朝中總還是能靠著幾分千年來的薄面,說和說和的。
可現在確鑿了和塞外的前元餘孽有勾連,那滿朝上下,文官們自然不可能再敢說什麼。
那時候,只要有人多說一句話,朝堂上的功勳武將就能將官袍脫下,亮出他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滿身傷痕。
拉著每一個開口的人,惡狠狠的詢問,那些傷痕到底是怎麼來的。
甚至於,他們還會主動的指出那一道道的傷痕,都是在哪一場驅趕元人、恢復中原、守禦邊塞、犁庭草原的戰爭中留下的。
如今大明開國不過二十八年,朝中和地方上,無數追隨著皇帝創立大明的將領都還健在,甚至是正值壯年。
孔家勾連塞外,那就是無視這些人在這些年裡的出生入死。
若是朝中不能公允處置,便是功勳武將們,就能將應天城三大殿的頂給掀翻了。
皇帝還不會說半個不字。
“只是不論孔府到底如何,若是以此論罪株連,天下人會如何說?這聖人世家,往後又該如何?我等受聖人教化之人,又該何以自處?”
終於,有人問出了在座所有人的心聲。
孔家代表的是中原儒家的門面,是千年的聖人世家,是中原當之無愧的文官第一,士林魁首。
孔家倒了。
儒家又將如何,理學又該如何。
他們這些在朝為官,以及家中子弟、門生、故舊無數的人,往後又該如何行事自處。
“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乎?”
有人試探性的提了一句,目光看向在座眾人。
“天下文脈不能斷,士林不能亂。若為九族之罪,則我等斷不能袖手旁觀,與情理不合,有負聖賢教化。”
“然,陛下取仕我等,坐居朝堂,牧守地方,撫慰社稷,我等亦不可忤逆似孔府。”
“此事難矣。”
桌邊一聲長嘆。
“可要是這樣說起來,前次陛下御門聽政,我等以河南道叛亂、張志遠久不平定山東道叛亂之事,諫言陛下懲治,開監軍法,便是我等之錯了?”
這話是兵部的一名郎中說的,上一回奉天殿前御門聽政,他便也有參與彈劾和進諫。
這時候翰林院的一名官員開口道:“上一回的事情,因為秦王殿下而無疾而終,只是陛下那裡恐怕還是懸而未決,對我等只怕是有些不滿的。”
“孔府不能絕了!”
忽的,有人拍著桌子站起身,目視在座眾人。
一道道目光抬起,看向此人。
“殿下這是要滅孔!不論孔府是否有罪,殿下都必然會如此做!這點,諸位可曾想過?”
咳咳!
桌上響起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