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二十八年。
有司查孔氏不臣謀逆,九族皆罰,交錦衣衛發往京師。
南下的軍馬在一場雨的沖刷下,悄無聲息的沒了蹤跡,只有孔府外開始積水的壕溝和豎起的木牆,還在無聲的訴說著過去月餘裡,這裡都發生了什麼。
剛剛掛起半府素縞的孔家,浸泡在水霧之中。
連成幕的雨線下,孔府正門大開。
錦衣衛官兵披著蓑衣,從府內一直延伸到了府外。
孔府門前,一輛輛大車被雨水淋溼,等候在此多時。
伴隨著孔府府門後傳來鐐銬拖地聲,昔日尊榮的衍聖公孔訥,及孔府大房子弟,林林總總近百人,皆被戴上枷鎖,由官兵們押出府外。
早就等候多時的囚籠大車,敞開門收容起一名名孔家人。
官兵們很細心,瞧著今日有雨,便在囚籠頂上和裡面壓了些稻草,又在周圍夾了些茅草,權當有個避雨的地方。
被扒了朝服的孔訥,只穿著連單衣,分明不過三十多的年紀,卻像是年過半百,滿臉滄桑。
他和孔公鑑被官兵們押進了同一輛大車裡。
“孔家完了……”
孔訥雙手扒著大車上的欄杆,看向後面的族人被一個個塞進囚籠裡。闔府上下,凡孔家人盡都被戴上鐐銬,押出世居多年的府邸。
大抵是孔家的人太多,而囚籠倉促下太少,每一輛車裡都塞滿了人。
風雨聲下,是孔家人的哭泣哀嚎聲。
只是無人關注,除了孔家人自己。
“孔家一干人等會被押送至運河,那邊有徐州衛的人在,可保無虞。等孔家人押上船,會有錦衣衛的人看管,一路南下入京。”
孔府外,已經人去營空的邊軍大營前,朱高熾望著關押孔訥父子的馬車已經動起來,低聲說著話。
他的目光則是撇向一旁,在不遠處的雨中,是數十名兗州府各司衙門的官員,正穿戴著官袍,跪在雨水之中,膝下是流淌著的泥漿。
朱允熥臉色平靜說道:“奏章要快些發回應天,先看看朝中的反應。叫涼國公、西平侯他們回京的路上走的再慢一些。”
朱高熾側目看了過來:“是防備地方士林有反對之聲?”
“應天有些訊息過來,他們不滿張志遠為難孔家,藉機上奏請開監軍法。”
朱允熥目光逐漸凝聚起來,穿透眼前的雨幕。
朱高熾肩頭抖了抖,低頭道:“河南道大概也是他們的藉口,若非這次查出了孔家的罪證,恐怕我們就是回京,事情也不好處理。”
朱允熥冷笑道:“倒是讓你說對了,他們用了河南道做藉口,希望朝廷引以為戒。”
說完之後,朱允熥便沉默了下來。
他沒有回答小胖後面的問題。
孔家做的那些事情,他本就知道,只是卻又沒法明說。和田麥等人,則只需要下令安排即可。
朱高熾挪挪嘴,沒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便有些百無聊賴了起來,抬頭看向一旁的兗州府官員:“孔家於兗州府,他們都脫不了干係,是依律附罪,還是另行定罪?”
朱允熥挪眼看過去:“有些人,總會忘記當的是誰家的官,是為誰做事的,該叫天下人以此為鑑,早日清醒過來。”
說完後朱允熥便在重新尋了傘的雨田伺候下,登上馬車。
朱高熾獨自撐傘,目光轉動著。
兗州府的官員同樣都完蛋了,不光光是自己。
為了叫天下的官員都認清是在誰家當官,這些兗州的官員三族乃至九族,怕是都將被牽連其中。
唯有重典,方可震懾人心。
“起駕。”
“回京!”
太孫府總管的聲音,在風雨中響起。
朱高熾收起心思,趁著馬車尚未開動,立馬健步而上,帶著一片溼氣捲入車內。
……
噠噠噠。
應天,皇城千步廊,一名錦衣衛百戶領著麾下兩名總旗官,由宮外往宮中而去。
腳步聲在宮牆之間,顯得格外清晰。
每一步帶起的水珠,滴答滴答的飛濺著落向遠處,最後又攤開融入地面積水中。
淅瀝瀝的雨水從天空中的雲層裡落下,滴落在琉璃瓦上,沿著導雨槽到了邊緣,從高聳的宮牆上連珠成串的滴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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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皇城外,自御門聽政之後,大明朝就好像萬世太平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