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開春後,黃河大堤於河南道開封府治下蘭陽縣段潰決,引得六府之地成災以來,時間已經過去三月之久。
中原大地上氣溫愈發的變熱。
朝廷自應天城戶部大倉、杭州府倉等處調集的糧草物資,也源源不斷的輸送進入受災的六府地面上。
朝堂暫定的正三品黃河水務總督衙門,也在前些日子正式確立下來。原工部都水清吏司欄中潘德善,藉此從正五品官職,一躍而升成為了總督大明黃河整段水務,可審慎調動沿岸諸多府縣力量及駐地衛所的正三品封疆大吏。
鮮豔的大紅袍穿戴在身上的那一刻,潘德善便開始籌措排程不斷完善構架的總督衙門。
而在數月之前,肆虐成災的黃河,給六府百姓留下的傷痛,也在新組建的河南道各司衙門及朝廷的撫慰下,漸漸的從災痛之中走了出來。
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下,卻又再一次的局勢詭譎起來。
「開門!」
「開門!」
「上直親軍錦衣衛,奉皇太孫之令,前來辦桉!」
「爾等再不開門,休怪大軍破門而入!」
許州府長葛縣城內,一座高門大戶前,重重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官兵,帶著更多的衛所官兵,將此處高門大院給團團圍住。
宅院裡,似有些驚慌的動靜發出。
錦衣衛官兵並沒有給予多少的時間,在等待片刻不曾看到院門開啟,便當即冷喝一聲。
旋即,後面的官兵們便組成隊,抬著一根粗大的撞木,齊聲呵喊,腳步統一的衝向宅院大門。
哐噹一聲,撞木砸在大門上,頃刻間碎木飛濺。
大門上的鉚釘鐵紐迸射。
宅院內發出了一片驚呼聲。
而在大門外的官兵們,卻是紛紛亮出刀槍,結群以陣前之法併入宅院中。
少頃。
在遠處圍觀的好事百姓們,便聽到往日裡那座惹無數人矚目的宅院裡,不斷的發出嘶喊聲和求饒聲。
兵甲陣陣,殺氣騰騰。
待到茶涼香盡之時。
無數的官兵押著一名名被戴上枷鎖綁上鐐銬,身穿著錦緞絲綢的人們走出大門。
「又一家就這麼沒了啊。」
「當真是手段狠辣。」
圍觀的人們,小心翼翼的發出感嘆,看到有官兵張望注視過來,便立馬低下頭羊裝做事。
……
開封府城。
近來,開封府城幾乎成了怨聲載道的地方,處處可聞冤屈之聲,城中百姓累日難眠,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城門外,如同昨日一樣,人群擁擠。
官兵們重重護衛城門,喊冤聲穿牆而入。
只是這些人群,並非是災情過後,民生漸復,商賈再行,所帶來的。
連通著城門的漫長官道上,兵甲如雲,拘著一個個被戴上鐐銬的人,排著隊往城中趕去。
這些人幾乎與長葛縣的那戶人家一樣,皆是身著錦緞,富態顯露。
「城中各處牢獄已經裝不下人了,便是城中軍營校場,如今都關押了無數的犯人。」
城門樓上,兩眼深凹,眼袋發黑,臉色鐵青的朱高熾,打了個哈欠,忘了一眼城外如昨日一般的景象,不由出聲勸諫了一句。
在他身前而立的朱允熥臉色平靜,雖不似朱高熾這般的疲倦,可眼底也是肉眼可見的血絲散佈。
「關不下,便在城外建造營寨,總是能關住這些人的。」
朱高熾呆呆的望著言辭冷漠的朱允熥,腦袋卻是因為連日操勞而一陣的發暈,深
深的吐息了數次之後,他才沙啞的低聲開口:「清查地方田畝,雖然矇蔽欺瞞層出不窮,數目也累及增多,可這其中卻也有不少人,並非是要以死罪論,更不應盡數緝拿來開封府。」
朱允熥轉過頭看向臉色倦怠不已的小胖,輕聲道:「你該放下諸事,歇息一日了。」
朱高熾哼哼了一聲:「你可知現在地方上,都有什麼傳言了?我又怎能睡得著?」
朱允熥道:「什麼傳言?如今河南道之局,不正是我等預期希望的嗎?」
朱高熾眺望了一眼城外,又轉頭看了看城牆上左右。
隨後才壓低聲音道:「他們在喊話!他們在喊我大明要亡!」
「大明要亡?」
朱允熥冷笑著重複了一遍,而後笑聲漸漸變大。
他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