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看似柔弱無骨,但就論方才他那一招制敵的手法,便是武功高深莫測,極是深厚,是以,如此之人,在尚且分不清敵我之際,她自然不願與他全然撕破臉皮的。
“罷了。量你也是無心。”
她沉默片刻,雲淡風輕出了聲。
柳襄眼角一挑,面色略染微訝,並未料到鳳瑤會這般容易不追究。
他目光仔仔細細的在鳳瑤臉上打量幾眼,眼見鳳瑤面上並無異色,他才稍稍卸下心房,柔膩的朝鳳瑤輕笑,“多謝長公主明鑑。”
嗓音一落,笑盈盈望她,那幅諂媚風月的模樣,雖是嬌柔造作,但那落在他滿是笑容的血跡,卻又與他的笑容突兀對比,猙獰詭異。
“起來吧。”
鳳瑤朝他掃了一眼,便故作自然的挪開了目光,心頭微漾,只覺如今這柳襄,笑起來無疑是顛倒眾生,令人心生觸動,但就不知,這廝是不是在故意對她用媚術了。
“謝長公主。”
柳襄也不耽擱,速速起身拜謝,禮數倒是像模像樣。
鳳瑤無心與他多言,僅是吩咐在場兵衛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而後,便令兵衛速速掩人耳目的將異族之人屍首埋掉。
兵衛們即刻應聲,急忙依言而做,則是不久,在場的異族之人屍首全數被抬走,而地上的血跡,也被兵衛們全然用水衝散洗淨。
鳳瑤朝地面掃了幾眼,入目之中,再無血色,她這才再度抬眸瞅了瞅天色,眉頭微皺,隨即回神過來,便將目光獨獨落在了柳襄臉上。
此人,該如何處置?
是一絕後患的殺了,還是如今日之約一般賞他一坐府邸,讓他安生住著之餘,再遣兵衛四面便把手,不讓他出入?又或許,將他送入宗人府死牢關押,若是此人還有用,便從死牢中接出來用,若此人對大旭不利,她便殺了乾淨,又若此人對大旭無害無用,到時候要放他,也是尚可。
“長公主今兒可是答應柳襄賞柳襄一座府邸,而今長公主可是忘記了?”許是瞧出了鳳瑤心思,柳襄柔膩帶笑的出了聲。
鳳瑤神色微動,並未立即回話。
柳襄稍稍斂了笑意,繼續道:“長公主今日雖是殺了這些異族之人,但沒了傳信之人,大英那邊的人,許會懷疑這些異族之人出事了呢。”
鳳瑤神色微動,漫不經心的道:“懷疑又如何。你以為,本宮當真會懼那大英之人?”
“長公主不懼,但想來幼帝該是懼的。畢竟啊,幼帝前幾日高燒來得突然且兇險,此番雖是身子骨稍稍康愈了,但終還是在幼帝心脈中留了病根,說不準何時就突然發作了呢。”
鳳瑤面色微變,平靜無波的瞳孔,終還是猝不及防的縮了縮。
她稍稍轉眸,目光陡然變得陰沉,待朝柳襄那柔膩妖異的面容掃了一眼,她冷沉沉的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他似也不打算隱瞞,朝鳳瑤咧嘴一笑,“柳襄不過是想提醒長公主一句罷了,幼帝前幾日高燒不退,並非是受寒所致,而是蠱毒所致。雖國師醫術高明,但終是不可全然將大英的蠱毒秘術徹底解開。”
說著,嗓音越發直白,“是以,幼帝身帶參賭,只要那人知曉此處的異族之人一亡,他若要報復,自可在千里之外,隨時捏碎蠱母,讓幼帝心脈中的子蠱沸騰嗜血,從而與幼帝一道共亡。是以,長公主今日封鎖訊息,許是不夠,還得依靠有人去為那大英的人如常通訊。而柳襄不才,這些日子與異族之人朝夕相處,倒也知曉他們如何讓蒼蠅為他們送信,而非信鴿。是以,長公主,柳襄對你而言,還有用。”
冗長的一席話,卻是條理分明,那字字句句中夾雜的委婉挾制與威脅,卻讓人心口發緊。
鳳瑤渾身微僵,面色並無太大變化,然而,從容淡然的外表下,卻是一顆沸騰震撼的心。
那心,早已是千瘡百孔,猙獰破敗,只是明明是鮮血淋漓,可還是要如常的緊張,如常的跳動,甚至,如常的失算。
天色逐漸沉了下來,紅霞也逐漸在消退,那空中的殘陽,已是西斜而去,一點一點的,要跳下天際。
黃昏已過,此番即將入夜,鳳瑤才立坐在烈馬上,手中韁繩不住拍打馬腹,勒令烈馬急促往前。
待抵達宮門,鳳瑤極是乾脆的躍下,待將韁繩隨意扔給迅速迎來的御林軍後,便迅速入了宮門。
此際的幼帝寢殿,燈火通明,鳳瑤剛行至殿外,便覺前方寢殿著實太過安靜,且安靜得可怕。
而寢殿那燈影綽綽的雕窗,一顆腦袋正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