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部分(2 / 4)

送他作路費。鮑德道:“何必用許多,一半也就夠了。”宦萼笑道:“兄忘了前日之事了,途路間寬裕些好。設有不敷,又將奈何?”他也笑著收了。宦萼又吩咐一個家人道:“你拿十兩銀子,送鮑爺過江。到浦口僱了騾子,看著起了身,來回我話。”又叫備兩匹馬來,親自要送。鮑德道:“不勞尊兄罷。”宦萼道:“弟不敢留兄者,恐尊府懸望耳。然而惜別之心,哽咽於胸。送兄一程,多聚一刻,稍慰一刻鄙心。”鮑德長嘆道:“弟生平交人多矣,不意貴介中有尊兄這等俠腸義氣漢子。”【此語雖是誇宦萼,卻將貴介中人一筆抹殺。】撫膺道:“銘刻於我心矣。”二人上馬,一路說著話,到了下關過浮橋,同到江口下馬。二人握手,依依不捨。鮑德上了擺江船,家人搬上了行李,那個送的家人也上去了。臨開船時,宦萼道:“尊兄長在途保重罷。”鮑德道:“尊兄請回罷。此身不死,容圖異日相會。”【感之至,一語勝千萬言。】宦萼看他的船去遠了,上馬悵然而返。

正走著,將到三彈樓,見幾個人在那裡說笑道:“那裡去看戲,這就是真戲文了。那戲子們唱爛柯山的崔氏逼嫁,還沒有他這樣真正行徑呢。”宦萼正勒馬要問,眾人齊笑道:“朱買臣出來了。”宦萼看時,只見一家門裡一個破衣巾的文人,送出一個老兒來,也戴著一頂爛方巾,穿著一雙紅不紅紫不紫的沒後跟的破鞋,氣忿忿向那人道:“我們家不幸,生出這樣不成器的女兒來。賢婿也不必氣惱,或留或休,任你的意思,我總不管。我像沒有生他的罷。”宦萼聽得有些詫異,忙下馬向那老兒同那人拱拱手,他兩個連忙還禮。宦萼道:“請教府上有甚麼事?”那老兒搖頭道:“羞愧死人,我不能出之於口。”指著那破衣巾的道:“尊駕請問他。”宦萼看那貧士時:

頭上爛爛一頂巾,以飯糝做補丁,而腦油浸透;腳下舊了兩隻襪,以黃泥為漿粉,而腳底對穿。【有人作謎雲:“天不知,地知。人不知,我知。是何物?”他人不解,問是何物。彼笑雲:“我襪底有一洞耳。”此貧生襪底對穿,宦萼想當然耳。】麵皮黃皺,肉味豈止三月不知;顏色鏖糟,浴水料道六時不見。身上衣補空萬千,常穿不時之服;室中灶塵灰堆集,或煮飢後之餐。【或字好,也是想當然。昔年買臣後身,今日妻休貧士。】

宦萼向那人道:“請教。”那人道:“賤姓平,就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平字。賤名儒,乃汝為君子之儒。【開口酸腐之氣沖人,描寫迂腐措大,入骨三分。】忝列庠序。這一位就是家嶽。小弟自二十歲畢婚,今已十七年矣,賤內與小弟同庚。小弟一介寒儒,只靠筆耕餬口。不意兩年來,年成荒歉,沒人讀書,這硯田也就荒蕪了。去歲還將就苟延,到了今年,就力不能支,三旬九食竟是常事。在當初,灶下以不舉火奇,近日竟以舉火為奇。真正是空如懸罄,家徒四壁。古人云:”啼豐年之飢,號六月之寒。不意此二語竟是為小弟而設。不想賤內忍受不得,竟有個要別抱琵琶之意。原也怪他不得。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終朝枵腹,如何過得?他去意甚切,小弟多年伉儷,何忍分離?意有不捨,再四苦求。其如他塞耳弗聽奈何?賤內執意不回,小弟不得已求了家嶽來,以大義責他,以好言勸他,他決意不從。適間反以不遜之言頂撞了家嶽,所以家嶽忿怒而去。“宦萼向那老兒道:”令愛要去,不過是因令婿貧窮之故。老丈若可養活得女兒女婿,就可相安了。“【世人因女婿貧窮之故,連女兒皆棄而不顧者甚多。宦萼作此言者,或疑及此。然見這老兒行徑,不問而知其窮。尚作此語者,方不脫是個公子本色。】那老兒嘆了口氣,道:”先生,先生,非我唐突得罪,你這真是何不食肉糜之言了。我們當初弄了一頂爛頭巾戴在頭上,以為是功名的一個進步,何等興頭。誰知吃他一生的大累。【初進學時是頂簇新的頭巾。因你不能上進,把他戴爛了。頭巾不怨你足矣,如何反怨他?】當初指望飛勝黃甲,脫卻這蓋皮,就可以耀其祖而揚其宗,封其妻而蔭其子,大其居而改其門,華其身而充其腹。【王恩是八其翰林,他又是個八其措大。】不想毫不如意,其如命何。老學生自十五歲遊庠,鄉試過二十餘次了。那朱衣老先生在暗中,他那尊頭就不肯略點一點,那柳汁比金子還貴重,就不肯灑一滴在我寒士身上?拿輕不得,負重不得,不稂不莠,行動又要惜三分臉面。【這老兒宜乎貧寒至此。偌大年紀,不知世務。世人但顧臉面,焉有不受窮者。】家中釜甑生塵,兒啼女哭,真有乞丐所不堪者。老學生今年虛度七十有五了,豈但三月不知肉味。孟夫子曾雲:七十非帛不暖,五十非肉不飽,老學生比五十又多了二十五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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