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本來就是他先救的我呀,你不知道?”
麗搖搖頭:“我怎麼知道,我只是聽那兩個把你送來的戰士說,你緊緊拖著他過了江,上了岸還爬了很遠的地方,然後才昏迷過去。你看他,倒是好得比你快。”
她看看陳,又轉過頭來問霍格:“他說起話來是不是很不像一箇中國人?不過他確實是箇中國人。”她口裡小聲嘟囔了一句,“我真希望他不是中國人。”霍格不知道她說這話的意思,但她和陳的關係看起來非同一般。
麗給他注射完了,站起身來關照陳:“你再和他聊聊,讓他清醒一點,我還得去給他們打針呢。”說完便起身走開了。
陳在他身邊一個空擔架上坐下,他見霍格正仔細地看著自己頭上的繃帶,便摸了一下,不經意地說:“沒什麼,只是蹭破了點兒皮,現在已經什麼都不影響了,只是偶爾有點頭暈。不管怎麼說,還是得謝謝你救了我,我本來以為我是過不了江的。”
霍格道:“你不用這麼說,但我真高興能再次見到你……”他覺得心裡很亂,於是閉上眼睛,想弄明白自己這幾天來的經歷。
陳問他:“這麼說起來,你應該是牛津的?”
霍格沒聽明白,睜開眼看看陳:“你說什麼?”
陳笑道:“你在昏迷之中說了很多話,我想,要是有人在你身邊記錄的話,能幫你寫出一個有意思的故事來,最起碼你家裡有什麼人、平時喜好什麼,都能知道了。”
霍格有點不好意思:“是嗎?我的天哪,我究竟說了些什麼呀?”
“你喜歡划船,喜歡英式橄欖球,還喜歡個女孩叫伊蓮娜。”
霍格一下子又想起剛才那段幻影:“那是我的表姐。我見到她從倫敦到南京來看我,她正在給我烤麵包,日本人就來了,要向她開槍……”
陳探過身來拍拍他的床:“你真該醒醒了。你知道嗎,今天是星期二,你已經在這裡快一個星期了。我們早已經離開了南京,到了江北。然後你跟著戰地野戰醫院又走了幾百裡,我們現在在安徽境內。”
霍格看看陳,有點不相信:“你開玩笑吧……那你呢?你是哪兒的人?如果讓我猜的話,你不會是從英文語言學校學的英文吧。”
陳微微一笑:“西點軍校!”陳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我學工程兵,造橋也拆橋。”
霍格繼續追問:“我以為你是共產黨呢?!”
陳點點頭:“我是!”
霍格道:“那怎麼會……為什麼……”他突然一下子不明白自己要問什麼了,這一切都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他實在沒法將這一連串的事件給連起來。
陳起身道:“你不用著急,慢慢想,仔細看,你還有時間,在這個過程中你會更加了解中國人的。”
霍格覺得自己真是想不動了,索性閉上眼睛。他想,一切早晚都會有答案的。
麗一直在不遠處看著他們,陳走到她身邊,低聲說道:“他看起來還是個孩子呢,不過他足夠勇敢。”
麗笑了:“這不是你最欣賞的年輕人嗎?”
陳道:“我總是這麼幸運。”
二
部隊很快又要轉移了,這個戰地野戰醫院為了躲避日本人的炮火,一直在移動中。
早晨,要再次進行轉移,一輛大卡車開了過來,車在寒冷中冒著白色的煙。士兵們已經將大部分傷員的擔架放進了車廂,然後將自己的揹包往車上扔。
第三章 追尋者(3)
麗和陳在一個角落裡說著話,一縷陽光透進來,將二人化成一種透明似的人兒。
陳給麗點燃了一支菸,他這幾天一直在為霍格的事打不定主意。以現在野戰醫院的情況,霍格已經沒法在那裡住下去,因為都是一些輕傷員了,重傷員在幾次轉移中都安置在當地的老百姓家了。只有霍格,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再加上語言不通,他根本無法和當地人進行交流,也不可能讓他獨自再回到上海去。他想聽聽麗的意見,這個已經在中國待了幾年的美國女孩,似乎比他更熟悉這裡的一切。
麗低著頭,看著他倆的影子:“以前從沒想過,你會是那種好心收留‘野狗’的人。”
陳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看,直看到她不得不抬頭看他。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自己話裡的雙關成分太重了,好像有點太過刻薄,但又不服氣,便追了一句:“不收雄性的,至少是這樣吧?”
陳繼續看著她:“我總不能就這麼把他丟在一邊吧,現在的處境你是知道的,跟著走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