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瑜的手暖合起來,熱度流向身心,聲音細小,“那阿瑪為何還想冒犯皇上請旨退婚?”
女兒低著頭,耳根子紅透,石文炳看著,笑了笑,“怎麼,做不成太子妃還不樂意了?舅舅與阿瑪差點就連命都丟了,宮外險象環生,宮內自然也不會風平浪靜,阿瑪是害怕你應付不過來。”
嫤瑜愣了愣,然後把發燙的手心捂向臉頰,放下手後,抬起臉看向阿瑪,紅撲撲的臉蛋。
“阿瑪,若是皇上指婚的聖旨沒下,一切都還來得及。可是如今事已至此,那就往前看吧。只要舅舅康復,我有家人們為我撐腰,我就不怕。宮裡的日子會有不盡如意的時候,回過身,你們能扶我一把,我就有一直走下去的勇氣,不會退縮。”
一縷髮絲垂落女兒臉蛋,石文炳疼愛地把髮絲勾到女兒耳後,“好孩子,與你額涅一樣的勇敢。當年把你額涅從翻倒的馬車下救出來,她就是瞪大了雙眼盯著我,不哭不鬧,安靜地配合,半點沒有金枝玉葉的嬌氣。”
父女對坐相談片刻,嫤瑜的心情也漸漸明朗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嫤瑜迫不及待就把太子送給她的畫取出來。
那時從崇業舅舅手裡接過畫,嫤瑜並沒有著急看。放了兩天,她的意興依舊闌珊。攤開畫卷一看,當即就傻了眼,什麼都沒有,白紙一張。
莫不是因為自己解答謎題時,抽了張白紙上交,所以太子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翻來覆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還是白紙。
視覺不行,就改用嗅覺,好似聞到了清清淡淡的墨香味,但又不完全是。觸覺上陣,手指輕柔地撫過紙面,嫤瑜閉上雙眼感覺,有的地方光潔,有的地方紙質有變。
莫非是隱墨作畫?
點亮燭火,嫤瑜把畫放到燭火前移動。果真如此,山水亭橋,花枝喜鵲,忽隱忽現。只可惜轉眼即逝,燭火的光亮不夠,範圍有限。
翌日,晴空萬里,嫤瑜把畫掛在院中,實時對準光線,滿懷期待地等著。慢慢地,明媚的陽光完全穿透畫面,嫤瑜終於看清了整幅畫作。
淺淺墨色寥寥幾筆勾勒遠山,草木枯朽,小亭單立,一座拱橋跨越湖面,水色蒼茫,霧氣繚繞。本是遠景清冷,近前右方伸出一杈桃紅,嫣紅綻放,幾片花瓣飄飄散落。枝頭上一隻喜鵲仰首鳴叫,另一隻喜鵲迎視揮動羽翅,彼此好似訴說衷腸。
嫤瑜驚歎不已,相視開笑靨。原來寥落寒冬已經結束,溶溶春暉,萬物復活,生機勃勃。自此,揀著陽光明媚的時候,嫤瑜就到院子裡曬畫,賞畫。
今晚聽阿瑪說太子還派人給舅舅送藥,嫤瑜總算是又恢復了那份期待。此時,外面天色闇昧,屋內燭火光線不夠,但嫤瑜還是攤開畫卷,認認真真看著面前的一片空白。
這幅畫最能打動嫤瑜的,不是隱墨,而是太子的用心。隱墨向來是只聞其名難見真身,太子手裡有,也不稀奇。但是作畫,就不一樣。若不是提前反覆練習,反覆佈局,那就不能在作畫時一氣呵成。因為墨汁一干,圖景消失,動作慢了,後面的畫作就難以配合前景繼續,不得不中斷,從頭再來。
嫤瑜已對畫上的每一處景緻瞭如指掌,指尖觸碰到何處,都能馬上在腦海中呈現原圖。太子的用心,嫤瑜早已感受到,她是多害怕這份用心被破壞,抑或這只是曇花一夢。朦朧虛幻與現實真相總是背道而馳,但若是這份用心還在,她才能有勇氣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