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鬨堂大笑,拔都氣得面紅耳赤,段嶺忙上前去扶,拔都卻起身走開。
眾孩童好奇地看著段嶺,拔都轉身進去了。
“布兒赤金。”段嶺追在他身後,說,“我帶了東西來給你。”
“不要叫我的姓!”拔都生氣轉身,把段嶺一推,段嶺手中梅花凍糕落在地上,冷不防門一摔,發出巨大的聲響,嚇了段嶺一跳。
眾人又笑了起來,段嶺不知哪裡惹了拔都,一臉訕訕,眼看先前與拔都摔角的少年朝他走來,似乎想說句什麼,段嶺有種處於陌生環境裡的恐懼感,生怕又被找麻煩,飛快抽身走了。
那高大少年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遙望段嶺消失在長廊後。
漢人與漢人在一處,非漢人與非漢人在一處,是名堂裡不成文的規矩。但在這些半大的孩童眼裡,不帶多少國仇家恨,亦未有“非我族裔,其心必異”的眼光,只是漢人嫌元、遼、西羌人不洗澡,身上有氣味,更行事野蠻,有辱斯文。
非漢人則嫌棄漢人文縐縐的,裝腔作勢。
段嶺實在誤會了他們,那少年,也只是想安慰他幾句,教他摔角。
當然哪怕段嶺理解了這好意,也是敬謝不敏的。這日午飯時,他意外地發現名堂中被打掃得非常乾淨,前一天的大雪已被掃光,連花圃裡的落葉也被撿走,夫子與一眾先生們都換上了盛裝,大家都規規矩矩地列隊站著,在大門外等候著不知什麼人。
今天是什麼日子?段嶺一臉茫然,飯後在前庭處好奇張望。
“回去!都回去!”先生說,“午後便要上課了,今日都規矩點!”
遠處敲第一遍鍾,孩童便匆匆回房收拾,各自前去上課,午後循例是教開蒙課程,先誦讀千字文,再照著帖子寫字,段嶺提筆在硯臺上蘸了墨,寫了幾個字,便聽蒙館外響起說話聲。
“上午讀書,下午寫字<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先生的聲音道。
“仁義禮智信。”一個厚重的聲音說,“這五個字,該當是會寫的。”
“是。”先生答道,“都教過了,大人這邊請。”
“先看看蒙館。”那聲音說,繼而不理會先生,徑直從後門走了進來。
一名四十來歲,高大強壯的中年人走進蒙館,先生始料不及,忙朝孩童們道:“北院大王來看你們了,快快起來行禮。”
孩童參差不齊,放下筆,爬起身,朝著北院大王行禮,有的鞠躬,有的作揖,有的把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欠身,還有的下跪,單膝跪地,雙膝跪,行禮方式循著各族禮節,當真千奇百怪。那中年男人一見之下,登時哈哈大笑,朝眾人點頭。
“爾等來日都是國之棟樑,嗯,不錯。”
來者正是遼國北面官中的北大王院夷離堇,名喚耶律大石,遼帝改“夷離堇”為“大王”一職,掌契丹五院兵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日心血來潮,先是到辟雍館內走了一遭,下午又來名堂,以勉勵上京眾學子讀書人。
郎俊俠也沒怎麼教過段嶺行禮,早上所學正好用上。段嶺便雙手舉過頭頂,正兒八經一躬。
“不錯,不錯。”耶律大石走過段嶺身邊,朝他笑了笑。
孩童們行過禮,耶律大石又隨意問了些話,便轉身與先生出去。段嶺偷瞥那“大王”,見他滿臉絡腮鬍,孔武有力,脾氣卻很好。不片刻,孩童們紛紛議論起來,一時人聲鼎沸,幾近掀翻了屋頂,不多時突然又鴉雀無聲,原來是先生出現了。
“放下筆,列隊到前院去。”先生吩咐道,“個子矮的站在前頭,來,先排隊,跟著我走。”
耶律大石巡過一輪,又將孩童們挨個叫出來,預備分賞賜,名堂內三個班的學生紛紛出來,在走廊裡排隊,等著先生唱名。段嶺東張西望,卻不見拔都。
隔壁隊裡,今日與拔都摔角那少年排在隊伍末尾,見段嶺張望,猜到他心中所想,便朝段嶺說:“不來。”
“為什麼不來?”段嶺問。
那少年搖頭,指指東廂,攤手,示意無計可施,段嶺問:“他生病了嗎?”
“沒……沒有,他、他說他、不、不想來。”那少年竟是個結巴,眾孩童聽他說話,兩個班的人便一同鬨笑。先生不悅回頭看時,隊伍裡又靜了。
段嶺趁著先生轉開頭,離開了隊伍,快步沿著走廊跑去,去找拔都。
拔都正在院裡坐著,桌上放著段嶺給他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