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嶺與牧磬坐在一旁,昌流君與武獨坐在兩人身後,大家都沒有說話,安靜聽著牧曠達與費宏德講論天下局勢。
段嶺心中湧起奇怪的感覺,他知道費宏德在遼時,實際上是站在耶律宗真那邊,幫助他與韓唯庸周旋的。現在來到江州,只不知與韓唯庸闇中結盟的牧曠達如何作想。
費宏德一定對牧曠達有相當的提防,他遊歷於諸國之間,能活到現在,實在是非常地不容易。費宏德知道太多國家內部的秘密,段嶺想,換了自己是耶律宗真,就不會放他離開遼國。
只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提防自己……段嶺聽著費宏德分析未來的局勢,腦海中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似乎從初見開始,費宏德就一直不曾提防過自己,他就不怕他最後殺人滅口麼?
費宏德似乎很瞭解每一個人,並且知道他們會做什麼事。
“未來的五年裡是不大可能開戰的。”費宏德說,“於牧相看來,此乃多事之秋;於在下看來,這場持續多年的血雨腥風,卻總該告一段落了。”
“我倒是想讓它告一段落。”牧曠達嘆道,“人力有時而窮,就怕力有不逮。”
“都快結束了。”費宏德答道,“亂局看似毫無章法,其實卻俱有跡可循。南方的經濟、民生正在緩慢復甦,遼、陳兩國也相對進入了一個穩定的時間段。現在陳國需要的,正是時間。”
牧曠達沉吟不語,緩緩點頭,先前段嶺朝他回報的情況是:費宏德已約略猜到情況,畢竟上次鄴城調兵,李衍秋親至的動靜實在太大,對於聰明人來說,是瞞不過的。
但牧曠達為免落人口舌,仍未朝費宏德明言,在牧曠達心中,段嶺這小子前去救駕,定是費宏德出的主意,讓他賭一把,說不定聽到李衍秋的死訊後,費宏德又指點自己的徒弟,依舊回來投奔相府。
“那麼接下來,就請先生在府中稍作盤桓。”牧曠達說,“待陛下發喪後,再做打算。”
費宏德答道好說,段嶺便帶他去住下,餘下昌流君留在房中,接受牧曠達的盤問。
“先生路上朝他說了什麼?”段嶺問道。
“該說的都說了。”費宏德答道,“如今局勢兇險,你須得千萬當心。”
段嶺只是極低聲道:“還活著。”
費宏德一怔,繼而轉念一想,便撫須而笑,頻頻點頭,大致猜到了李衍秋的計劃。段嶺本來也不想說太多,但他有許多用得著費宏德的地方,若瞞著他這點,萬一誤判了局勢,反而更危險。
“你們走後,耶律陛下送來一封信,告知八月廿二,”費宏德低聲說,“將有各國使臣前來江州弔唁。屆時遼、西涼都會暗中協助你,只不知元人是否會來。”
段嶺點了點頭,那應當是耶律宗真會派人協助他,為他做證了。
“多謝先生。”段嶺說。
“成敗在此一舉。”費宏德朝段嶺行禮,段嶺忙也朝他回禮。
三更時分,昌流君才從牧曠達的書房內出來,沉默片刻,依舊去找牧磬<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牧曠達又召管家,讓人預備安排中秋夜筵席事宜。
段嶺心道昌流君這一關,應當也過了,回到房中睡下,又忍不住地想起李衍秋。
三更時窗子被輕輕敲響,武獨開了窗,窗外卻是一身黑衣的鄭彥。
段嶺馬上做了個“噓”的手勢,讓他不要說話。鄭彥指指外頭,示意他們與自己走,武獨便橫抱起段嶺,從窗外躍了出去。
江州一輪秋月,近中秋時明亮皎潔。武獨飛簷走壁,沿屋頂落入李衍秋隱居的院中。落地之時,李衍秋披著一襲白袍,正在喝茶吃桂花糕賞月。
段嶺道:“還以為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李衍秋答道,“就是想你了,坐吧,晚飯吃了不曾?”
段嶺坐到李衍秋對面,李衍秋拿著塊桂花糕給他吃。段嶺一邊喝茶吃點心,一邊將事情的詳細經過告訴了李衍秋,李衍秋只是沉默聽著,沒有說話。
“中秋夜,我猜他想朝所有人暗示出蔡閆的身份。”段嶺說。
“你覺得那夜裡,四叔親自出面如何?”李衍秋道,“就說是我授意的。”
“不。”段嶺馬上說,“這不是好時候,我還想找到牧曠達與韓濱勾結的罪證。”
“太冒險了。”李衍秋答道,“你怎麼找?”
段嶺記得在西川時,相府的書閣中曾經有不少存放奏摺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