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官物一,備五,私則備十。你盜人兩塊肉脯,當償二十塊,可有異議?”
“沒有。”
盧詵看了一會,憂慮頓生。
這個劉野那,聽聞在陳公面前十分乖順,小意服侍,沒想到背地裡是這樣的人。
牝雞司晨,讓盧詵很看不慣,甚至有點噁心,胡人怎麼這樣?
正思慮間,不遠處傳來一陣慘叫。
他轉過頭去,卻見一名羯人被綁縛丟棄於地,幾名騎士輪番上前,用馬蹄踩踏他的腳踝。方才那些慘叫,應該是腳踝被踩斷乃至踩爛發出的。
這又是犯了什麼罪?
他聽說過這種部落刑罰,曰“軋刑”。匈奴時就有了,“輾轉轢其骨節”,是對犯了罪或軍法,但又罪不至死的人施展的刑罰。
由軋吏監刑,有時候不用馬,而是用車輪。
軋吏自行決定碾軋的肢體部位、碾軋次數、車載重量等等,十分殘酷。
這個女人!
部落首領一般兼任軍事統帥、評事裁判官,按照他們的法律宣判。按理來說沒什麼,法就是法,你要是覺得殘酷,廢除這些肉刑即可,但人家做出的裁斷都是有法可依的,或許也司空見慣了,不以為意。
但一個女人親口對男人宣判軋刑,盧詵還是有些不舒服。
盧詵走的時候,段涉復辰正好奉命進帳。
看到有人施展軋刑,他停留了一會。
不過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那些羯人騎兵身上。
去年有河北士人前往遼西投靠慕容廆,路過時交談了一番。那人輕蔑地說邵賊靠女人成事,他本還不信,今日看到,卻信了幾分。
那位是石勒的劉夫人吧?果是大美人一個,可惜了。
心中不屑的同時,又有點羨慕邵賊,他怎麼那麼能哄女人?一個就騙來了幾千兵,如果同時哄十個女人,豈不是幾萬兵?
段涉復辰暗道回去就把女兒嫁人,免得被邵賊惦記,把家產掏空。
絕不能讓邵賊靠近自家女眷!
悻悻離開之後,段涉復辰很快進了大帳,恭敬行禮。
“涉復辰,去年南下章武時,你沒怎麼賣力,何也?”邵勳正與張賓談事,見到段涉復辰進來,問道。
“明公乃天下雄主,不敢造次。”段涉復辰答道。
邵勳點了點頭,問道:“前幾日為何不來啊?”
提起此事,涉復辰就非常惱火,咬牙切齒道:“歹侄疾陸眷私心作祟,忘恩負義,哄騙我在牧地整兵,自己卻帶著四兄弟親來謁見明公。我也是過了好幾天才知道,故匆匆前來。”
邵勳大笑。
張賓在一旁說道:“涉復辰,遼西公欲為三弟段叔軍求得玉田鎮將之職。然陳公知你恭順,未曾應允。此乃再造之恩,可不要忘記了。”
段涉復辰再拜,哽咽道:“大恩大德,不敢或忘。”
邵勳讓他起來,又問道:“段末波呢?你沒知會他一聲?”
“段末波已在路上。”涉復辰答道。
知會當然知會了,但卻是自己出發後再知會的,總之讓他慢一拍。
如今得知事實真相後,似乎多此一舉。但這個世道,不謹慎一點行嗎?
段末波慘了,他沒有名分,沒有官職,只能當個地方土豪,甚至將來可能會被幽州將官驅逐。當然,在那之前,段末波的部眾很可能已經被他、段疾陸眷諸兄弟給瓜分了。
“我不會在幽州久留。離去之後,若有人攻打北平、幽州,爾等須尊奉都督遊統之軍令,出兵力戰。平日裡,可自種自收,沒人會管伱們。年底之前,我會設都督、校尉管制諸軍鎮,屆時自會有人前來與爾等商談。”邵勳說道:“勿要生事。只有背靠我,你們才能活下去。慕容翰就在遼西,他恨不得現在就吞併你們的部眾。好好想想,敗於慕容之手後,你們可能活?”
“遵命。”段涉復辰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應下了。
或許有些人存著邵勳一走,他們就可繼續稱王稱霸的心思,但段涉復辰沒那麼傻。
只要慕容氏、宇文氏還在,他們就真的離不開大晉朝的庇護。
況且,部落仇殺那麼劇烈,貴人們年老之時,父子兄弟相殘的事情多不勝數。
陳公許他們世襲鎮將,難道不是天大的富貴?
段涉復辰都不敢保證他死後,兒子一定能夠接掌部眾。
現在朝廷幫他和他的子孫們穩固地位,大家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