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繼承並沒有錯。然而,強調繼承的合理性只能是一時的,在科技越來越發達,知識越來越豐富的後世,年齡與智慧不一定成正比,創新的重要性漸漸超過了繼承,在這種情況下,再片面強調無原則的繼承就不再是正確的了。
然而,習慣一旦形成就很難改變,特別是在尊重習慣的傳統中國社會。到了宋代,越古越好的傳統並未被打破,古今判斷甚至成了價值判斷。王安石初任參政,恨朝中諸公不明義理,一日謂之曰:“君輩坐不讀書耳。”諷刺諸公學術不明,是因為用功不勤,讀書不多。不料趙捜吹潰骸熬�允б印H緡V、夔、稷、契之時,有何書可讀?”意思是說上古之時無書可讀,稷、契等亦不失為聖人,弄得王安石無話可說。這一故事出自《邵氏聞見後錄》卷二十,真假莫辨,邵氏本意不過是說王安石目中無人,藐視同列,而為趙捤�邸F淠讜詰穆嘸�褪竊焦旁膠茫�湃思詞共歡潦橐脖扔黴Χ潦櫚暮筧飼俊�
在保守派心目中,祖宗法度是不可變的,只要是變更祖宗法度就是罪名,根本不考慮當變不當變。司馬光甚至宣揚一種越變越退步、越變越亡國的奇談怪論,主張謹守“祖宗之成法”,以“世世相承,無有窮期”。當然,這除了觀念上的保守之外,更重要的還是利益的貪執與自私。保守派之所以強調祖宗之法不可變,最重要的就是因為當時的法制對於他們這個階層最為有利,一旦變得對他們不利,他們就會馬上找藉口盡改祖宗成法,會丟擲什麼“以母改子”的歪理,再也不提祖宗之法不可變的舊調了。
司馬光在反對變法方面倒表現出了一個清醒的政治家的策略,在熙寧三年主持考試時所擬定的一道“策問”中,他便提出了這三個問題:
今之論者或曰:“天地與人,了不相關,薄食、震搖,皆有常數,不足畏忌。祖宗之法,未必盡善,可革則革,不足循守。庸人之情,喜因循而憚改為,可與樂成,難與慮始。紛紜之議,不足聽採。”意者古今異宜,《詩》、《書》陳跡不可盡信耶?將聖人之言深微高遠,非常人所能知,先儒之解或未得其旨耶?願聞所以辨之。
司馬光表面上是讓與試者辯論這三個問題,事實已經暗示了答案,誰敢說《詩》、《書》等六經是不可信的陳跡,誰敢不承認聖人之言深微高遠?司馬光故意將變法派的意圖極端化,以此聳動人心,達到一箭雙鵰的目的。如果變法派不敢承認“三不足”(即“天命不足畏,眾言不足從,祖宗之法不足用”),變法就失去了理論根據;如果變法派敢於承認經過歪曲的“三不足”,就等於冒天下之大不韙。
司馬光其實就是借這次策問鼓動反對變法。神宗並不愚蠢,識破了司馬光的用心,下令“別出策目”,並與王安石商量對策。神宗對外間傳言及司馬光所總結的“三不足”之說十分反感和氣憤,認為這是對朝廷的誣衊。王安石則想得更深,知道無論承認還是否認“三不足”都會上保守派的當,因而採取了一種明智的折中態度,既不完全承認,又不明白否認。
王安石對“三不足”區別對待,對於“天變不足畏”堅決不承認,因為這是神宗的本意,他不能公開違背。而且所謂“天地與人,了不相關”的極端說法不符合中道,與他當年在《洪範傳》中提出的天人關係說也不一致,但事實上他又在多處極力宣揚其精神,以打消神宗的過分迷信和守舊派藉此對變法的攻擊;對於“人言不足恤”,則一方面強調皇帝是善於納言的,一方面又說流俗之言不必納;對於“祖宗不足法”,則乾脆直接承認,他指出:“至於祖宗之法不足守,則固當如此。且仁宗在位四十年,凡數次修敕;若法一定,子孫當世世守之,則祖宗何故屢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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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不足法(2)
王安石知道,在“三不足”之中,最重要的是如何對待祖宗之法,這是變法是否具有合理性的關鍵;司馬光以古今是否異宜、聖人之言是不是萬世不易的真理來總結,也表現出了其政治敏感,可見二人是英雄所見略同,只可惜立場是完全相反的。
王安石明白指出祖宗之法不足守,這是為變法大造輿論,在這一點上決不能有任何的含糊與動搖,否則就會被保守派抓住不放。至於法制是否合理,主要是看其現實效果,看國家是否繁榮富強,若財用足而國勢強,則表明法制完善,不需更張,不然則表明法制不備,雖祖宗之法也非改不可。
為了說明祖宗之法不足守,王安石特舉保守派所極為推崇的仁宗為例,提出仁宗也曾“數次修敕”,多有更張。這裡王安石其實是偷換概念,仁宗的修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