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不知所經之途徑,故謂之黑。某處有茶肆,欲乘此車者,往飲茶,並預習其一定之隱語,與茶博士言之。茶博士即以隱語為之招一車至,不議車價。來客亦不必與車伕交一言,徑上車。車伕即為之送至一宅,推客下車。車伕又以隱語告宅中之人,匆匆竟去。即有婢女持燈,引客入一所,如巨家之繡闥者。凡所身歷,無殊劉阮之入天台也。凌晨,車伕呼門,復匆匆送之原處,亦不索車值也。
楚北郎中章某,美丰儀,宦京師,嘗為友招飲於酒樓。宵分劇醉,家中車不至。躑躅獨行,過一委巷,有車轔轔然來。章以為家所遣也,招之。跨而上車行,縱橫曲折,莫辨東西。久之,至朱門之側,石級十重,危牆數丈。章甫下,御者遂以物幕其首,曳以行。章大駭,然不能支援,覺前後左右凡有數人,或推或挽,逾門閡甚多。俄至一所,眾為解其幕。視左右,則美婢二三人,明眸巧睞,吹氣如蘭。視其處,則畫堂明燭,珠簾半掩,地上五文鴛綿,著履皆柔。堂中獸爐一,香氣徐燻,彌滿一室。章倉皇無措,亟詢婢。婢笑曰:“既甘心來此,何問為?”俄而屏後一麗人姍姍來,既至前,見章曰:“噫,此非某郎也?”顧長婢曰:“汝亦不審耶?”婢曰:“此皆某誤事,今乃如此!”章木立不敢動,見長婢向麗人耳語久之。麗人面微赧,入屏風後,數婢推章入他室。章此時漸已瞭解,顧心尚微怯,即聽婢所為。婢為易衣膏沐,歷一時許,始畢事。時麗人已低鬟微笑,立堂前。婢持酒餚來,令章就麗人同坐。章不能多飲,婢執壺力勸,章勉飲數杯,麗人亦微有酒意。婢撤餚饌送歸寢,衾褥華潔。章中夜醒,酒渴思茶,視麗人睡已熟,床前一幾,上有水果數枚,伸臂探取之。時燈已欲燼,手誤觸一物,堅且方,疑為印章,即納枕畔,更攫果。食方半,聞叩門聲,麗人驚醒,促章同起披衣,即潛納印章於囊中,欲以為證。比出門,婢仍幕之如前。登車至家,天未明也。出印視之,象牙小方形,上刻某某啟事,章大駭汗。蓋某某者,乃某部侍郎,章即其部之郎中也。越數年,某某沒,始敢以告人。
《清稗類鈔》所記的“黑車”,是當時老百姓皆知的,不但宮中的太監自己知道沒有能力,為了爭寵起見,不得不出力為宮中妃嬪等找尋美男子來解決問題,找到之後,就用黑車載入宮中,到天未明時,又用黑車送出宮禁之外。而且有若干妻妾成群的顯貴之家,也經常有這種黑車在後花園小門中出入。所謂上有所好,下亦效之。
當了太監有貧有富
每隔幾年有幾十人進入宮中,自願被閹割當太監,就是藉此作為進身之階,希望能弄到錢、拿到權。但是事實上沒有這麼簡單,在清代只有一個太監是四品官銜,還有五品六品至九品,然而授到這種品級的太監也不出一百人。在清代宮禁之內,太監總額為三千人,比明代少得多了,照這個制度來看,其餘都是沒有品級的太監。太監也會逐漸衰老,等到做不動事的年齡,就要移居宮外的“太監寺”中,太監寺在北京叫做“護國保忠寺”。清時廣州八旗官府中也有太監,所以廣州和福州各有一個太監寺,名稱無考。日偽時期,我到北京以三天的時間遊覽故宮,因為一天只能遊覽一條線,一共有三條線可以遊覽,而三條遊覽線,只是觀瞻重要的遊覽點,要是全面遊覽,十天都看不完整個的面,所以紫禁城中容納三千太監,是有歷史根據的。據溥儀自述《我的前半生》,在其關門做皇帝時,宮中還養著太監,但數量已經很少很少了。這些太監們偷竊國寶卻本領特大,一聲要查點,立即放火焚燒,連救火員都不能進入宮中。
至於在太監寺中的退休太監有多少人,無可稽考,詳情如何,不得而知。在我收藏的資料中,有一幅宮娥寺的門景,乃老年宮娥退休後的養老之所。
太監祖師剛鐵將軍
從前各行各業,都有會館或廟宇,如醫藥界有藥王廟,供奉神農或孫思邈為祖師;木工三行則奉魯班祖師,各地都有魯班廟;出海捕魚和航海的人,都奉天后或媽祖為護航之神,皆規定每年某月某日為禮拜之期。
太監這一行,也有祖師。查歷史的話,應該選漢代太史公司馬遷為祖師,但他雖然也受過腐刑,可是出獄後,雲遊四海,考據史前的書籍,著成《史記》,始終沒有進過宮,也沒有當過太監,所以一般太監並不奉他為祖師。在北京城外八里莊附近,有一座“護國保忠祠”,俗稱太監祖師廟,奉剛鐵將軍為祖師。我查出這位剛鐵將軍確有其人,是明代永樂大帝時的大太監,其他史蹟不詳。
至於這個保忠祠,佔地大得很,後來變成太監的養老院,太監的山墳也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