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想什麼。這時那養娘放好掃帚簸萁,空著手回來了,看見那女人的樣子,嚇得趕緊過去拉她:“奶奶,您身上不好,剛大消了元氣,就別出來吹風了。”
那女人狠狠甩開她:“這裡輪不著你來管我!”她又往前疾走幾步,那養娘正好低頭一看,怪叫道:“奶奶您怎麼不穿鞋就出來了?”我循著她的話去看,果然那女人腳上只纏著腳布,趙家小廝臉色更尷尬,女人豎起兩道眉瞪著養娘,突然身子一軟就坐到地上,養娘去攙她,她才如夢初醒地抬頭四下張望,養娘試探著問她:“奶奶別坐在地上,涼!”
她看著養娘的臉,猛地喊道:“相公呢?相公呢?”
養娘一愣:“在、在書房。”
“快!快去請他來,”女人想了想,臉哭喪起來:“不、不,我得去跟他說,這事、這事非同小可……”說著她就往外跑,養娘嚇得大叫:“奶奶您還沒穿鞋!再說相公正跟趙大爺和譚大夫在一處,你去了不成體統呀!”
趙家小廝這時趕緊搭話道:“我去!我去幫您請他來就是!”說罷一溜煙跑了。
那女人仍坐在地上,但神情一瞬間就和方才的不一樣了,全身篩糠似的發抖,轉頭看見桃三娘和我站在那兒,就驚嚇得大叫:“啊!你們是要來抓我的麼?”
養娘無奈在旁邊道:“奶奶方才說要吃歡香館老闆娘做的糖食,老闆娘就親自給您送來了。”
“糖?”女人聽到這個字就雙目愣著出神,忽然想起什麼,就掙扎著起身走近前來:“送來的是供糖麼?”
桃三娘笑笑讓她看手中食盒:“讓您久等了。”
養娘催促那女人進屋穿鞋別凍著,那女人猶猶豫豫地看著食盒,又不放心地四下裡張望幾遍,緊緊捏住養娘的手:“真的沒有要來抓我的?”
養娘被她搞得哭笑不得:“這是您家,外人輕易進得來的?……相公受風寒上吐下瀉了半日,正煎藥呢。”
女人聽了又是一驚一乍不肯進屋,一會兒罵姜家祖宗,一會兒說有人來抓她,養娘拉不住,桃三娘見狀只好把食盒給我拿著,上前去幫忙。女人正鬧得混攪不清之際,姜秀才披著衣服由趙家小廝攙著來了,看見女人這副樣子,起得手腳和嘴唇直髮抖:“你、你,你這是成何體統?”
女人見姜秀才來了,神情猛地一怔,也不吵鬧了,那麼站住定定的,養娘驚詫莫名,拍拍她:“奶奶,我們先回屋去吧?”
姜秀才也過來想推她回去,女人突然一抬手,臉上的表情和聲音一瞬間無比嚴厲:“都什麼時辰了?你還磨磨蹭蹭作甚?”
姜秀才一愣,女人就一把拽住他的手往外走,姜秀才想掙脫,但那女人的手勁似乎很大,他一點反抗不得,就這麼被扯著走,養娘和趙家小廝幫忙去勸解也無濟於事,姜秀才一邊慌里慌張一徑地問:“娘子,你這是要去哪兒?……你這是作甚?”
女人拖著姜秀才出了院子就朝一個方向走,完全不管不顧他的追問,這時就連趙大爺和譚大夫帶著幾個提燈小廝也從那邊趕來,可他們看到女人衣衫不整的樣子,幾個大男人就都不好去攔她的路,只有桃三娘幫著養娘邊攔邊勸,一行人就這麼拖拖搡搡、鬧哄哄地去拐出這條路,到了一爿院子,那裡原來就是姜家廚房!我昨夜被狗撲倒昏迷了以後,糊里糊塗之中神識曾隨它來過這裡!
我驟然想起昨晚的一幕,還有灶膛裡冒出詭異藍火的情景,這姜家娘子究竟為何要來這兒?
廚房裡一如昨夜的灰燈冷灶,姜宅裡相連的幾處院子不多也不甚大,且到處靜悄悄的,想是梅香那幾人被帶走後,家裡除了養娘和看門老漢,也就沒別的下人了。姜家娘子把她相公一直帶到廚房門口,便自己一頭衝進裡面,整個人伏在灶前的地上,趙大爺一手奪過身邊小廝手裡的燈去照她,與呆若木雞的姜秀才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只見那女人的頭都快伸進灶膛裡去了,勉強用一隻手在灶膛裡不斷扒拉,她的動作讓我想起昨夜那隻狗,可這會兒再沒看見它,只有這女人在重複它昨夜的行徑。我不禁驚呼道:“這裡面有雞骨頭!昨晚那隻狗也刨過這裡!”
眾人聽了我的話,但女人不顧周圍人的驚訝和阻攔,赤著手先是一把一把撥出灶裡的柴灰炭屑,直到黑糊糊地堆在地面一灘,然後她又在這一堆灰渣滓裡翻找,果然揀出不少瑣碎的小骨頭,似乎因為被燒過,這些骨頭有的發白,也很脆,輕輕用手一捻就散開了。
姜秀才驚呼:“誰放的雞骨頭?”
那女人雙手髒兮兮地拿起這些骨頭,說話卻是個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