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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壞事,阿勒是絕好的同伴。
四個月前,王都正下著最後一場雪。
滿街金樓花閣人聲鼎沸,粉綠長絛高調地揚在街邊,明明春未至,也能熱鬧得不像冷冬。
三山軍沉默地駐在城外,佔掉了幾座山頭。龍可羨銀甲加身,在陰雲滾滾裡,一縱快馬入了城門,像一把利劍,刷啦地撕開了王都的綺麗面紗,直指至高處隱匿的腥風血雨。
疊雪彎刀合著刀鞘,拍開了宮門。
裡頭坐著七八人,在王位之爭塵埃落定後,這些凌駕於王位上的人,就坐在內鬥過後的宮殿裡,將大祁格局重新洗牌。奇怪的是,已經在王位更迭中穩居上風的驪王竟坐在最下首,而落敗的荀王更是半臥在榻上,奄奄一息。
驪王還留著兄長,對外散的訊息是“兄長病重,禪位於弟”。
顯然王位他要,名聲也不想丟。
茶煙嫋嫋,龍可羨跨步入內,她是去討要報酬的。
三山軍南下給驪王造勢,大軍開拔是一筆銀子,昨日與小股荀王死忠兵馬正面撞上,傷亡撫卹也是一筆銀子,她來前說好了,要出兵可以,驪王得把北境三年軍餉與這筆銀子一起報了。
但驪王多精一個人,事前百般保證,事後萬般推諉,不是要以陳年舊糧抵扣軍餉,就是要三年過後再撥付至北境,妄圖用軍餉牽制龍可羨。
於是龍可羨把刀一擱,在一片或驚或懼或厭惡的眼神裡,扼斷了荀王的喉嚨。
在場的還有龍氏族長,北境也在這場瓜分裡有個席位,但她這一扼,同樣扼斷了北境擠入那席位的道路。
她還記得老族長看向她的眼神。古稀之齡的老人,白鬍子稀疏地拂在盤扣上,哆嗦著手指她,眼裡黃濁,瞼下浮腫,像有千言萬語阻塞在喉嚨口。
後來有人替他罵了出來。
“亂臣賊子,禍亂宮闈,勾連外黨,弒君斬綱!”
龍可羨壞了規矩,寡頭們對她不滿,留了幾個為荀王效命的老臣,任他們在大殿內奮筆疾書,高聲唾罵龍可羨。然後要挾她,若是學不會規矩,這十六個字頃刻間會隨著落雪飛進王都的大街小巷。
這只是初步的敲打。
封殊是在這時候出來的,他坐在其間,像個斯文的書生,三言兩語地化開了緊繃的氣氛,出讓了部分利益,在劍拔弩張的氣氛裡找到了平衡。
那日龍可羨說了很多話,口乾舌燥,絞盡腦汁,但她逐漸發現話語徒勞無用,她最趁手的,還是疊雪彎刀。
後來,她就不再浪費口舌了,她背上了罵名和劣跡,一簇冷箭始終隱在陰暗處對準她,但龍可羨抽刀的那一刻,也解開了某種束縛。
自此,由一個循規蹈矩的少君,變成了獨斷專行的北境王,南下爭鋒,一頭撞進了風波詭譎的富貴場裡。
***
這場雨一連半月,下到了芒種,把剛剛泛起的暑氣壓在了溼濘的泥土下,整個伏虞城都被雨浸得懶洋洋的。
陰雨為許多見不得光的勾當提供了遮掩。
購船隻是個起始,這半月裡,龍可羨和阿勒一道做了兩件壞事。
其一,飛鷗船乃是五年以上的舊船型,因而在錢貨兩訖前,仍然需要不少時間修繕,阿勒抓著這個時間差,不知打哪兒招攬了一班船匠,讓兩條船駛到白崖小院周旁的海灣,搭起了簡易的浮水塢,敲敲打打地修造船隻。
龍可羨閒來無事,還往上頭插了兩面旗子,赤底斑紋,是頭雪豹。這樣一來,若是程辛還有小動作,龍可羨連招呼都不用打,這兩條船就歸到她手裡了。
其二,為了之後出卸貨物,龍可羨需要在聞商道購置一間鋪子,這是各家的門面,伏虞城乃至祁國有頭有臉的家族門戶,只要有心吃海令這口紅利,沒有不在此購置商鋪的。
白日她去聞商道走了兩圈,竟還有未掛牌的鋪子,這些鋪子地段好,鋪子裡寬敞明亮,就是有些怪異,左三間空鋪,右三間空鋪,簇著當中一間門扉緊閉的鋪子。
聽人講,中間這間鋪子掛牌時,左右兩旁商鋪便連夜搬空了,聽起來像個兇鋪。龍可羨最不怕逞兇鬥勇的惡霸,她莫名其妙以抄底價購下了六間鋪子,而後固執地抱著刀,在鋪子屋頂坐了兩夜,就像剛剛廝殺完,得到領地的獸王一樣,謹慎地巡視,把一切可能出現的威脅滅殺在微末之時。
自然是什麼惡霸都沒等到,等來的是阿勒差人送來的食盒,裡邊是六顆碼得整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