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炮火和炸藥來互相摧毀!一切東西都洗刷得乾乾淨淨,至少在他那一雙孩子似的清澈而好奇的眼光看來是如此……鋥亮的汽車、櫥窗裡的廣告人、窗臺上的一匣紅天竺葵。他注意到人行道在夕陽中發射出小小的閃光。 飄揚在大使館二層樓上的美國國旗突然引起了帕格一陣自豪感。旗子的紅、白、藍三色看起來如此鮮豔,它緩緩的飄動如此神氣十足,似乎有一支由六十件樂器組成的交響樂隊在演奏《星條旗之歌》;可是廣場上並沒有樂隊,有的只是過往車輛噪雜的喧聲。他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一會兒,望著國旗,覺得自己熱愛生活,熱切希望自己能在這個燦爛的世界上多活幾年,而過去,他卻像一隻蝙蝠那樣盲目穿過這世界。這個嚴峻、結實、無名的美國海軍上校呆呆地坐在倫敦公園的長椅上,心中感到無比興奮,他自己直到最後才找到了興奮的根源。開始他認為它是自己完成轟炸任務後的反響,是乘著俯衝轟炸機在探照燈的扇形藍光和高射炮的綺麗火花中同死神搏鬥後仍然活著的一種單純的快樂。但不止如此。二十五年來,他從未有過這種興奮,他也不希望再有,因此他費了很長時間才能理解它。事情沒有比這更簡單了。他墮入了情網。書包 網 87book。com 想看書來
《戰爭風雲》第三十四章(3)
一輛黑色卡迪勒克轎車停在大使館門前,一位帕格認識的海軍將軍、兩位陸軍將官,還有布林克·凡斯走下車來。帕格急忙走過街去。 〃嗨,帕格!〃本登海軍將軍伸出一隻胖手。這個令人敬畏的將軍是他在作戰計劃處的老上級。他身材矮小圓胖,有一張油光光的圓臉和一個圓滾滾的禿頭。儘管他性子急躁,帕格卻很喜歡他,因為他辦事精明,猛衝猛打,從不多話,虛懷若谷,勇於接受批評。他還是個射擊學專家,是海軍中的第一把手。他的缺點是在政治觀點上頑固不化;他認為新政是共產黨的一個陰謀。 布林克·凡斯把這四個人帶到二層樓一間安靜的、鑲有櫻桃木方格護牆板的會議室裡,就走開了。他們在一張光可鑑人的長桌子一頭就座,桌子周圍擺有二十隻藍皮椅子。本登將軍坐在首位,兩位將軍在他兩邊,帕格就坐在樣子比較年輕的那一位的下首。〃真該死,帕格,〃本登開始講,〃大使說他要是早知道你的這次偵察飛行,他會阻止你的。他說得一點不錯。我們不願意讓陸軍和它的航空兵團……〃他朝另外二位做了個手勢,〃有這樣的想法,海軍在訓練冒裡冒失的傻瓜蛋。〃聽起來本登對於帕格是非常滿意的。〃這些先生和我都一直在等候你從那次該捱罵的愚蠢的遠遊中歸來。這位是安德遜將軍,這位費茲傑拉德將軍是陸軍航空兵團的。〃本登瞟了那兩位一眼。〃嗯,我們現在就開始?〃 坐在帕格身邊的那位費茲傑拉德將軍把長長的指頭併攏在一起擺動著。他有金色的鬈髮,清秀的臉;如果他淺藍色的眼睛裡沒有那種冷酷的神情,他倒很像個藝術家或演員。 〃將軍,我個人很希望聽一聽上校的轟炸旅行。〃 〃我也一樣。〃安德遜說。維克多·亨利現在才認出來他就是特蘭·安德遜,一九一○年前後西點軍校的一位足球明星。安德遜身軀笨重,下顎寬厚,稀疏的頭髮光滑地緊蓋在粉紅色的頭皮上。 維克多·亨利實事求是地把他在轟炸機上的冒險經歷敘述了一遍。 〃真了不起!〃帕格講到煤氣廠爆炸的時候,本登脫口說了一句。 三位高階軍官都緊張地聽他敘述怎樣坐在一架受了傷的飛機裡返航;為了保持飛行高度,怎樣把所有能去掉的重量都去掉了;怎樣在幾百英尺低空完成最後三十英里的飛行。帕格講完時,特蘭·安德遜點了支雪茄,把身子靠在一隻粗壯的胳膊肘上。〃很有趣的故事,上校。不過,這只是一次象徵性的轟炸,對不對?比起這裡來,柏林好像沒受什麼損失。我想你去過碼頭吧?〃 〃去過,先生。〃 〃今天我們到那裡繞了一圈,德國人把那地區炸得稀巴爛,按照這個速度,一個星期後倫敦就不成一個港口了。跟著會發生什麼呢?饑荒?瘟疫?〃 〃碼頭區很大。〃帕格說,〃他們的搶修隊和消防隊很好,將軍。外表上看要比實際情況更糟糕。〃 陸軍航空兵團的將軍優美地把他兩手的指頭交錯在一起。〃你去過公共防空洞嗎,亨利?我們在一次空襲中進去過。只不過是個狹小的水泥洞。中了炸彈誰也逃不了命。裡邊一股沒洗過澡的身體和小便的臭氣。擠滿了神經緊張、戰戰兢兢的老頭子和哭哭啼啼的小孩子。洞頂上用粉筆潦草地寫著:這是一場猶太人的戰爭。昨晚我們也去看過地鐵。一大群人睡在軌道上和月臺上,髒得不像樣子,是傷寒病的溫床。〃 〃疾病和傷亡比他們估計的要少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