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風雲》第三十四章(2)
有隻手不住地輕輕推他的肩膀。〃亨利上校!五點鐘了。大使館給你來了電話。〃 他睜開了眼。〃什麼?哪個大使館?〃 隔了幾秒鐘他才想起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帕米拉·塔茨伯利怎麼會穿著軍服俯身站在他面前,臉上帶著如此親密而又快活的笑容。他在夢中又回到了〃弗蘭迪號〃上,摸索著想找一塊布來擦掉那個可憐的翼尾炮手嘔吐在自己身上的東西;鼻子裡還聞到那股幻想中的臭氣。他坐起來用鼻子聞了聞。燒肉的香味穿過敞開的房門飄進來,驅散了夢裡的臭味。 〃那是什麼?〃 〃我想你現在該餓了。〃 〃可是你從哪兒搞到吃的?冰箱裡除了啤酒和汽水,什麼也沒有。〃 〃我出去買的。〃 他洗了個冷水淋浴,想使自己清醒過來,可是在他刮臉穿衣服的時候,仍然有一種在夢裡做夢的感覺。他仍不習慣活著回到正常環境中來的這一奇蹟。對帕米拉熱情歡迎的模糊回憶更增強了這種奇蹟之感。 〃真見鬼!〃他說,〃你是從哪兒又是怎麼搞到這一切的?〃 沙拉、一盆水果、長麵包和一瓶紅酒誘人地堆在小桌上。她在廚房裡哼著歌曲。她端著兩盤牛排進來時說:〃呵,我成了倫敦衚衕裡的一隻貓了,我知道上哪兒去找吃的。坐下來吃吧。爐子確是不太好用,不過我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力量了。〃 他把肉切開,吃了一大口。麵包內軟外脆;烈性的酒味道很好。帕格·亨利像一個滑雪後回家的小孩那樣津津有味地吃著。帕米拉也切了一塊牛排吃,在維克多·亨利狼吞虎嚥的時候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他。〃嗯,〃她說,〃真有點兒餓了,對不對?〃 〃當然羅,太好吃了。這是我從來沒吃過的最好的肉、最好的酒、最好的麵包。〃 〃你過獎了,不過你吃得挺香,我還是挺高興。我是在設法彌補你臨走時我那種愚蠢的態度。〃 〃帕姆,我高興我走這麼一趟。那個決定是正確的。〃 〃啊,你現在既然已經回來,也就沒有爭論的餘地了。我向你道歉。〃 維克多·亨利放下了他的刀叉。他的全部感官都重新敏銳起來。在他看來,帕米拉·塔茨伯利臉上容光煥發,嬌豔無比。他回味起他倆在門口狂吻,不禁心旌飄蕩。 〃我原諒你。〃 〃好。〃她喝著酒,從酒杯上邊瞧著他。〃你可知道在'不來梅號'郵船上我就喜歡你了?你是不是也感覺到了?在柏林,我為了不使自己的命運跟你聯在一起,不知費了多大的勁。不過我當時知道這是辦不到的。你對你妻子太忠實了。〃 〃一點不錯,〃帕格說,〃直布羅陀暗礁嘛。我想我是個傻瓜,不過當時我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帕米拉。〃 〃對,是那樣的。那一二年我真是不成樣子。當時能夠那樣去喜歡一個男人對我是有好處的。不久以後我就瘋狂地愛起臺德來了。〃一道悲傷的陰影掠過她的臉。〃幾個鐘頭以前當你開啟房門的時候,我差不多要信仰上帝啦。這是草莓餡餅點心。〃 〃你騙我吧。〃 〃我不騙你。我走過一家點心鋪,看見餡餅很不錯。〃 他伸出手去抓住她纖細的手腕。他粗糙的指頭感到她的面板很滑嫩,那感覺就同他的嘴碰到她的嘴唇時一樣。〃帕姆,我對你這隻倫敦衚衕裡的貓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我很高興。我這股瘋狂的熱情如果得不到報答,我想起來一定會很難過。你放開手,我好給你拿草莓餡餅和咖啡來。已經快六點了。凡斯上校一定要你六點半去大使館。〃 〃你準備幹什麼?回烏克斯橋去?〃 〃你準備幹什麼?那才是重要的。〃 〃首先我得弄清楚布林克找我幹什麼。〃 〃我回我的住處等你的電話麼?〃 〃好的,帕姆。請你一定那樣。〃 他們在人行道上分了手。他不斷地回頭去看她那穿藍軍服的越來越小的身影,只見她在人叢中走著,奇特地扭動身體,就像他在〃不來梅號〃郵船上第一次注意到的那樣……像這樣趾高氣揚的小個子空軍婦女輔助隊員,倫敦有成千上萬哪。 他感到了新生。他衝著街上他碰到的人們微笑,人們也朝他微笑。年輕姑娘像小明星一樣迷人,年長婦女態度嫻雅。男人們全都是些了不起的正人君子;不論是肩膀瘦削、面孔蒼白、挾著公事皮包、戴著圓頂禮帽的公務員,或是過路的兵士,或是滿面皺紋、鬚髮灰白的老頭,或是身穿花呢服的豬肝色面孔的胖子。他們都帶有他在畢京山營房裡和〃弗蘭迪號〃上所看到的那種士氣。他們都是英國人,屬於幸福的種族。透過樹葉照射在格魯斯溫納爾廣場的陽光是金黃|色的。樹葉是翠綠色的,天空則跟空軍婦女輔助隊員的制服一樣是藍色的。多美好的世界!那些歐洲人是多麼痴愚,把花費了這樣艱苦勞動修建起來的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