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能算數嗎?更何況朝中大臣對王位傳承存有爭議,連父王心裡對他也持有偏見,如果不多長個心眼兒,真有那麼一天,到了回戈都城爭奪王位,豈不惹天下人笑話嗎?厲害呀厲害!這個小老頭著實厲害!
子辛啞默良久,目光一刻沒有從姜尚臉上挪開。他沒有想到東魯僻壤竟然藏有如此了得的人物,即便大軍壓境,竟然強攻不下,不就是眾志成城,臨危不懼嗎?於是,隨著他繃緊的麵皮漸漸鬆開,心中的強硬也漸漸鬆懈了。他突然發問道:
“姜尚,如果本帥答應你,你用什麼表示東魯請罪求降的誠意呢?”
姜尚莊重行禮,鄭重承諾:“在下以東魯世子身份,甘願作為人質,任憑大元帥驅使。在下有侄女姜環,年方二八,容貌端莊,願獻於帳前,終生侍奉大元帥!”
子辛聽罷,豁然站起,仰面大笑:“好哇!姜尚,你會說話,也會辦事。回去告訴九侯,明天一早,開城受降!”
次日的太陽似乎格外明亮,特意從雲層裡露出頭來,灑落到土城上空。
受降的氣氛卻是淒涼的,肅殺的,壓抑得有點讓人喘不過氣來。
緊閉的城門豁然洞開,堆積的屍首都未及清理,幾桿沾滿血跡的旗幟就打了出來。跟著走出一隊稀稀拉拉的殘兵敗將,簇擁著形容枯瘦的九侯,手捧著銅飾的頭冠,腳步踉蹌地踩著血泊走出城來。
大元帥子辛端坐在中軍帳前,跪在地上當座椅的是幾個健壯武士,面前鋪了虎皮,背後豎起商字大纛,兩旁排列著銅鉞旌旗,那氣派凜然恐怖。
九侯在離大帳十步之外的黃土地上跪倒,將腦門貼近地皮,行了叩拜大禮,並讓軍士將代表權力的銅冠和畫著魚圖騰的旗幟呈獻到子辛面前。
子辛幾乎沒有拿眼去看九侯和那些物件,也沒有讓跪著的人站起來。他的目光鷹隼一般盯著遠處的城門,好像那裡才有他期待的獵物。
難堪的時光委實難熬。九侯眼看有點支撐不住,整個身子都趴在了地上。
這時,城門下走來一輛彩車,車前飄著一綹紅綢。姜尚和幾個女眷相從著,晃晃悠悠走了過來。由幾隻土壎、幾隻玉磬吹打出的悽婉的曲子,隨風飄忽在土城上空。
子辛的屁股移動了一下,卻又穩穩坐定了,目光依然盯著那輛彩車,直到停在面前。
沒等姜尚說話,他就使個眼色,惡來和費仲走上前去,伸手撩開了繡簾。旁邊幾個侍女嚇得驚慌失措,閃到一邊,臉色都發青了。姜尚趕忙上前,向車裡輕聲呼道:
“環兒,下車吧!隨叔父見過大元帥!”
但見繡鞋移動,裙裾輕搖,走下一個楚楚動人的麗人來。明眸皓齒,蛾眉朱唇,不施脂粉,素服素裙。亭亭玉立,如含苞待放的蓓蕾;不喜不怒,不卑不亢,如迎風獨立的青竹。隨著姜尚引領,緩緩走到子辛面前,欠身施禮,如鶯歌燕語道:
“東魯小女姜環,奉父侯之命,前來侍奉大元帥!”
如同一支羽箭擊中子辛的命穴,他竟然頓時呆若木偶,一雙暴突的眼珠差點滾落地上。或許他沒有想到在這窮土僻壤竟然生出如此絕色的美人坯子,突如其來的驚喜使他有些慌亂失措;也許原本不曾預料的豔遇竟然從天而降,意外收穫往往比刻意追求多出幾分惶惑和猜疑;或許這個妙齡美人出現在屍首堆積的戰場上,融化了鐵血將軍冰冷的胸膛。總之,飛揚跋扈的子辛霎時消失了周身的矜持和驕狂。
他有點失態地欠欠身子,眼珠依舊盯著面前的美人,心口禁不住怦怦狂跳。聖賢之道敵不過本能之威。大元帥子辛軟弱下來,看著美貌動人、端莊文靜的尤物,有點魂靈出竅,甚至把持不住了。他站起來,伸手攙住美人的玉臂,說出一番因憐惜美人而憐惜請罪者的話:
“好!好!好!本帥相信這份誠意。姜環就留在軍中,做我的隨軍夫人。姜尚你陪伴左右,牽馬馭車吧。至於九侯嘛,依舊還是九侯,好生為大商管轄東魯去吧!如果膽敢放任部屬方國冒犯朝廷,休怪王法無情了!”
悽風吹颳著蘆荻,飄起縷縷飛絮。
戰馬踩踏著黃土,揚起陣陣囂塵。
九侯在一群殘兵攙扶下,守在路旁為親人送行。
姜環坐在戰車上,涕淚交加,強忍悲憤。
姜尚被武士押到戰車前邊,裹入軍陣,相隨而去。
災難的車輪撕裂了這方土地的平靜,傾軋著人們的肉體和靈魂,將命運帶向不可知的茫然去處……
天塌了,神靈不知去處……
地陷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