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回溯到薩水大戰之後四天。平壤西南方向四十里的大安郡城、也就是隋軍海路軍在高句麗腹地的前沿橋頭堡。此時此刻,便在此處,來護兒、周法尚與蕭銑剛剛得到了宇文述薩水慘敗的訊息。
這還是高句麗人故意不隱瞞訊息所致——乙支文德在薩水水淹宇文述成功後,立刻就開始故意散播洩露,以圖讓來護兒也儘快知道來和他會合的友軍已經被殲滅了,以動搖來護兒繼續鞏固橋頭堡待援的決心:“你已經沒有援軍了,就靠你的十二萬人,和咱高句麗的平壤城守軍決戰,還要攻破堅城、根本不可能。”
按照兵法來說,確實是這樣的。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在宇文述已經覆滅的情況下,乙支文德也全力收縮放棄遼東平原、把全部兵力縮回鴨綠江以南後,平壤戰區的高句麗軍人數儼然已經反超了來護兒的兵馬,而且放任這個趨勢發展下去的話,估計最終乙支文德的兵力可以達到來護兒的將近三倍。畢竟如前所述,高句麗國竭盡傾國之力還是可以再湊出總數四十萬人的戰鬥人員的,投入三十幾萬到平壤戰區並不是不可能。
兵力只有別人的幾成,還想扮演主攻城池的一方,來護兒當然做不到。所以如乙支文德所想的,在得到噩耗之後的第一時間,來護兒就開始召集眾將,商討後續的安排——他之所以沒有直接討論“撤軍”這個議題,還是看在傳來的訊息中只能證明宇文述戰敗,而沒能證明楊廣是否有繼續派出援軍的意圖。在楊廣的態度不明的情況下,來護兒自然不能越俎代庖,所以用的表態只是“商議下一步作戰計劃”。
……
“總管,宇文大將軍所率人馬全軍覆沒的訊息。果真可靠麼?下官以為,雖然如今數方都有訊息傳來,宇文大將軍兵敗應當是無疑的。可是三十萬大軍,哪裡能一戰之間盡沒?陛下素來好功急進。得知此訊息後是否會繼續另外派遣兵馬進軍,也未可知。我軍若是能戰,崔某不通兵事,自然是諸位將軍處度;然若是不能戰,崔某亦以為至少該等待朝廷明令——或許我們這邊還能主動派遣信使哨船,渡海回返柳城,向陛下奏明前方戰情,帶來準信。”
這種“老成持重”之言。一看就是行軍長史崔君肅說出來的。崔君肅不懂軍事,只懂政治,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觀點估計也是不贊同的,一出了事情,首先給出的建議就是遠赴千里之外聽從君令。所以自然是聽得來護兒搖頭不已。
來護兒再問副帥周法尚等,周法尚依然是建議固守橋頭堡、分出小股兵馬往別的敵軍虛弱方向劫掠騷擾,以作誘敵。這套戰術雖然可行,卻沒有什麼建設性,因為來護兒已經這樣做了兩個月了,宇文述兵敗之前來護兒就在這麼幹。現在還這麼幹頗有“我自不動如山”的意味。
軍事上來說,這麼做也沒啥問題,可惜政治上就不正確了——宇文述覆沒了。你就在戰後得到噩耗繼續坐地自守,什麼有建設性的補救措施都不做?回去傳到楊廣耳朵裡,這事兒好做不好聽啊。
崔君肅只重政治,周法尚只重軍事。兩方的意見都不能令來護兒滿意,最後少不得轉向雖然很年輕、但是此番出戰高句麗以來已經給了來護兒數次驚喜的蕭銑,心中竟然隱隱期待蕭銑能給出比周法尚和崔君肅更靠譜的方略來。
“總管,下官倒是以為,崔長史等待陛下明命之諫確實可取。我大軍孤懸海外,沒有陛下明令。著實不可退兵。然而宇文大將軍覆沒的訊息,也不該由我們上報給朝廷——否則豈不是顯得我們得到訊息很靈通。比宇文述的殘部逃回遼東都快,陛下那裡。難道不會以為我軍坐視宇文述被殲滅而不救麼?在座諸將都知道我軍艱苦,可是數千裡海外,陛下是看不到我們的艱苦的,不可不慎啊。所以下官覺得,主動派出信使這事兒,還是別做了,最多慢上十天半個月,陛下總能知道實情的,若是要我軍退兵,陛下也會有哨船主動派來。我們又不是守不住,沒必要太主動。
此後固守期間,咱照搬周副帥已經成熟的良法固然是穩定持重、於戰有利,不過也要注意到這麼做顯得我軍對友鄰部隊戰敗毫無反應……”
“那麼蕭司馬意下覺得該當再加上一些什麼輔助作戰的手段呢?”來護兒恰到好處地主動打斷了蕭銑,說出了自己的提問。因為在來護兒發問之前,他已經用餘光撇到周法尚想要開口了。很顯然,周法尚只要一開口,那就是義正言辭勸說蕭銑不要顧慮政治正確、而要以軍事準則為作戰方略唯一考量云云……所以來護兒不給周法尚開口的機會,也是避免了尷尬。
“下官以為,已經登陸的人馬,可以按照周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