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斗笠人抬起一隻手阻止了他再說話,然後提起了包袱,一言不發地走出了門去。
“慢!”崔亦笑忽然道,“你叫什麼?”
那斗笠人卻頭也不回,徑自離開,沒有留下任何一個字。
“他是啞巴?”季拈商皺眉問。
崔亦笑搖頭:“在我之前,他和那個手下說過話。”
季拈商“嘁”了聲:“那就是故弄玄虛!”
崔亦笑往門外邊走邊道:“或許是不想暴露身份。”
季拈商卻沒有跟著出去,而是回頭用目光搜尋了一陣,然後對方才那個女人一笑,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那女人四下望望,才確定季拈商問的是自己,於是溫和一笑,道:“阮慕雲。”
“江南第一才女阮慕雲?”
阮慕雲莞爾:“謬讚了。”
“慕雲……好名字!”季拈商笑了起來。阮慕雲一見那燦爛的笑容,臉竟瞬間一紅。
第一章
益州,清風樓。
盈盈玉手捧上嫋嫋香茶,那位獨自下棋的紫衣少年卻不置一眼,視線緊盯著那棋盤,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那身凌厲之氣,單看長像的紫衣少年恐怕會惹得旁人好一陣讚歎:這公子實在是俊秀儒雅,風度翩翩。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見得身旁伊人再次換了茶來,紫衣少年才將左手中黑子一拋,自喃了聲:“又是死棋。”
“崔少爺,喝茶。”輕軟的女聲低低喚道,崔亦笑淡淡揮了揮手:“倒了它吧。”
見旁邊那人沒動,崔亦笑不悅地抬頭看了那人一眼,卻隨即露出了慣有的冷笑來:“我當是誰,原來是清風樓的頭牌花魁清幽姑娘。”
清幽也不理會崔亦笑的譏謔表情——崔亦笑的笑,本就向來都是冷笑,帶著自傲和玩世不恭,恨不得把對萬物萬事的譏謔和輕蔑都毫不掩飾地表現在唇邊。
清幽將茶直接放在棋盤上,說:“崔公子好興致啊。”
崔亦笑抬眉:“與你何干?”
清幽伸手,用纖細潔白的手指夾起一枚棋子,然後忽然一鬆,那白色的棋子便落進了茶杯裡,濺起了一陣水花。
崔亦笑看著眼前這人,抿起了一個輕蔑的笑來,說:“頂極貓兒眼,夠不夠?”
“什麼?”清幽看著那茶問。
“頂級貓兒眼,買與清幽姑娘一夜春宵。”崔亦笑揮手將茶拂到地上,一把拉過將那人擁入懷裡。
斜風細雨,在清風樓外淅淅瀝瀝,一如樓上閣中雲雨。
崔亦笑看著身旁趴著無力再動彈的清幽,修長的手指拂過那光潔如玉的背,嘴上不禁揚起了一抹譏諷來:“不知那薛鴻影可曾見識過你如此妖精的一面?”
脖子上驀地一緊,崔亦笑卻只是冷冷看著瞪著自己的清幽,任她的手指在自己喉頭扣緊。
“崔亦笑!”清幽咬牙切齒,卻緩緩鬆了手。
她看著那張近在眼前的俊美臉龐,一時有些失神。她知道,她不能殺他,也殺不了他。
時間一下子似乎在倒退——兩年前,她本可以嫁給這個男人,成為蟲樓義字號分舵舵主——崔方無獨子的愛妻。她知道崔亦笑愛極她,至少兩年前的崔亦笑愛她如命。
但是,她卻背棄了他,跟著那個叫作薛鴻影的男人走了,是那樣毫不猶豫、不加遲疑——為了她所追求的安定。
“安定”,她以為崔亦笑給不了她的,薛鴻影能給,但是結果呢……
兩年後,與崔亦笑益州重逢,卻是這般情景——她是清風樓頭牌花魁,他是她的客。
崔亦笑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望著羅帳紅燭,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利用蟲樓的財勢,差不多把這清風樓變成了他崔亦笑的別居,但是這樣做之後,他自己都覺得沒有任何意義——偏偏,他又停不下來這個無聊可笑的做法。
清幽見崔亦笑在發呆,也不多言,閉上眼,沉入夢中。
星色暗了數重,東方已顯了一線魚腹白。
青山綠水間,兩道白色的身影一前一後。在前面的女子,柳眉鳳眼,那張冷漠如冰的臉堪稱人間絕色;在後面的男子,雖是樣貌不凡,神色中卻隱隱透出稚氣和有些固執的執著。
不多時,夜色完全褪去,在變淡的霧色中,鍾家村獨特的氣息在二人面前顯露出來,安寧、繁榮,不同於北方混亂的城池。
沈懷棄皺了皺眉,跟著前面的白影進了鍾家村。
他小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