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王不答,輕輕撥開她的手。
寶相妃看著他神情,心都涼透了。
畢竟是枕邊人,她還算了解他,看這神情態度,這事是真的。
宛如冰雪忽然塞滿胸腔,方才的得意快意瞬間被凍住,寶相妃身子一軟,癱坐下來,“逆子……逆子……”
嘩啦一下淚流滿面,花了精心畫就的妝。
底下人隱約聽見他們在說什麼,驚疑不定地張望。
“你教的好兒子。”定安王語氣平靜。
寶相妃低喘一聲,就地跪爬過來,抓住了定安王的袍擺,“大王……大王……妾不知此事,妾真的不知此事啊,妾對大王忠心耿耿,也一向教導慕容翊忠君愛國,友愛兄弟,從未想過他竟兇惡悖逆如此,行此人神共憤之事……”
“兇惡悖逆,人神共憤……”定安王笑了笑,“看來你也很憤怒。”
“是,慕容翊有負大王教導,也有負妾身關愛,此子豺狼心性,定然是在外頭被人教唆壞了的……妾身對他的行徑切齒痛恨,絕不姑息!”
“絕不姑息。”定安王嗯了一聲道,“若他此刻站在你面前,你待怎麼做?”
“自然是手刃此獠,為大王報仇!我慕容氏一門英傑,如何能容下這般虎狼之輩!”
定安王又笑一聲,道:“好,你起來罷。”
眾人又互相打眼色。
看樣子,慕容翊弒兄叛逆一事,是真的了。
寶相妃被人攙扶起來,擦著眼淚在一邊坐好,定安王不再看她,目光轉向長廊,淡淡道:“我們的貴客來了。”
眾人轉頭,便看見連線著暖閣的長廊盡頭,出現了一個人。
遠看看不清顏容,只感覺身量高頎,行走步態之間,風姿極美。
寶相妃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身形,倒有點像十八……
就是好像瘦了點……
轉念便嗤笑,十八犯下如此滔天罪惡,如何還能成為大王口中的“貴客”?
想起方才大王說的話,她微微心悸,不自覺地扭緊了袖口,回頭張望。
那人在眾人矚目中從容行來,定安王喝一口酒,平靜地道:“來見過你們未來的主子吧。”
一句話如一石驚起千層浪,眾人霍然扭頭看定安王。
什麼意思?
大王什麼意思!
是指繼承人嗎!
但兒女們都在這裡,沒在這裡的都死了,這是從哪冒出來的繼承人!
常公公彎著腰給大王添酒,眉梢一陣輕微抽搐。
他知道是誰了。
不可思議,但又情理之中。
他看一眼一臉茫然和不安的寶相妃,想起方才這女子得志便猖狂的情態,嘴角輕輕一撇。
人影漸漸接近。
明珠妝成,美玉琢就。一張臉似仙似魔,一抹笑如神如魅。
眾人發出譁然之聲,有人碰翻了酒杯,有人踩到了別人的衣袍,寶相妃霍然站起,險些撞翻了定安王的桌案。
她倉皇地道:“怎……怎麼……怎麼會……”
她不知是驚是喜是惶恐還是混亂,仔細看來還是驚更多些。
定安王道:“怎麼?自己兒子都不識得了?”
慕容翊在暖閣門口站定,微微挑眉,看了寶相妃一眼。
定安王平淡地道:“派人去別宮傳個信,你果然來了。”
慕容翊笑道:“難得家宴,人聚這麼齊,少了我怎麼行。”
滿座稀落,再不復當年十八子的盛況,此時這話說得更像諷刺,難得兩人都神情平靜,定安王居然還點點頭,道:“大好了?”
慕容翊道:“從來沒這麼好過。”
定安王低頭喝茶,又道:“那坐吧。”
此時除了他身邊有空位,底下也還有空位,慕容翊卻看也不看底下座位一眼,直接往上首行來,從容在定安王右邊坐下了。
他經過那些王子身側時,那幾位王子下意識側著身子低下頭,連多看一眼都不敢。
他坐下,常公公拍手,宮女才開始穿花般上菜,宮中禮樂班開始奏樂,完全是對待繼承人的態度。
甚至比繼承人待遇還尊貴些。
眾人看著這一幕,眼看著又要暈了。
幾位王子眼神亂飛,交流著他們都懂的內容。
他們本自認為和王位無緣,從不多想,但是王子們接連喪命,始作俑者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