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那句話裡出現了一個不自然的停頓,像是傷勢發作忽然噎住一般。
慕容蔚停了笛子,偏頭斜睨,“不然呢?”
他語氣輕飄飄,淡紅月色染眼角也似透抹胭脂,血色般的魅。
看得鐵慈有些恍惚,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容蔚,他總是清靈的,飄逸的,眉眼總帶笑,笑起來日光跳躍月色流轉。
她未曾見過這般的冷、邪、狠、幽、殺氣凜冽,地獄裡的血,白骨叢中的劍。
一聲狂喊驚破她的恍惚。
“我是你哥哥!”
鐵慈猛地停了呼吸。
容蔚卻笑了,月下高林之中,他的笑意看起來清豔又森涼,“武場對我射暗箭時,怎麼沒聽你喊這句?”
他支起腿,一手搭著膝蓋,垂著手指,微微揚起下巴看天際那一輪,下頜薄似可透月光。
“小時候你帶著你那幫隨從,堵著我,攔著我,和一群人把我綁到青樓裡去時,怎麼沒喊這句?”
他放下手,轉頭看人群中的木師兄,輕巧地跳下高石。
一瞬間鼓盪而起的衣袍便如翩翩盛開的花,美而肅殺。
他一邊指間轉著笛子,一邊漫步向人群中央走去。
“你帶人圍攻我,打傷我,剝我衣服時,怎麼沒喊這句話?”
他身影一閃,手中笛子閃過青色光影,木師兄一個護衛悶哼一聲,頭上濺開血幕,無聲倒下。
“你仗著你母親的勢,一次次故意羞辱我的母親,讓她遷怒於我,餓我飯罰我跪的時候,怎麼沒喊這句話?”
容蔚微微笑著,鬼魅一般穿過兩個攔住他的護衛,反手一掄,便抓住一人的腦袋狠狠撞在另一人的頭上,砰一聲悶響,兩具屍體倒地。
木師兄面前轉眼只有五六個人了。
面對衣袂翩翩而來,笑容神光離合,氣質卻如月下幽魂的容蔚,那些擋在木師兄面前凝神戒備的護衛們如臨大敵,護著木師兄不斷後退,當先一人啞聲道:“十……”
他剛開了口,容蔚手中笛子就敲了出去,那人一聲慘呼,滿口鮮血飛濺,迸出一大排牙齒。
“當初你跟著你主子一言不發,現在就不要多嘴了。”容蔚漠然道,踏著這人倒下的身體,又向著木師兄向前一步。
“當初你派人敲斷我手指,還誣陷我是自傷邀寵的時候,怎麼沒喊這句話?”
鐵慈在樹後聽著,一時卻不知身在何處,腦子裡嗡嗡的,對那些話裡透露出來的資訊衝擊得渾身有點冷,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容蔚一直垂著的那隻手上,那手潔白如玉,掌背肌膚緊繃,手指骨節分明,一雙仿若名匠精心雕琢的玉雕般的手。
很難想象會在當年,遭受過那般的摧殘。
但仔細看,能看出左手小指有一點點異常的彎曲。
容蔚始終在笑著,抬手間掌下又倒數人,他一路踏血而行,凝視著那人惶急的眼眸。
“你們那群人,在父親面前挑撥、挑事、挑唆,一次次讓我挨板子關祠堂,把我扔到獸谷,扔進冰淵,扔去白骨原的時候,怎麼沒喊這句話?”
他掌間笛子抬起,一笛子捅穿了擋住他的最後一個人的咽喉。
笛子穿破血幕,斜斜挑出一個冷酷的弧度,抵上了木師兄的太陽穴。
青玉笛上的血跡凝成一線,順著笛身一滴滴滑落在木師兄眼角,看上去像在流血淚一般。
容蔚微微俯下身,笛子將木師兄的頭頂得偏向一邊,他也微微偏著頭,仿若好奇地看著面前的人,聲音輕而幽冷。
“就算這次,你不遠千里而來,不也就是怕我拔了頭籌,想要在此地解決了我嗎?怎麼,事有不諧,死到臨頭,忽然就想起親緣來了?啊呀,來,讓我瞧瞧,你的臉皮是什麼做的,犀牛皮嗎?四哥?”
木師兄忽然一偏頭,眼角的血猛地甩到了容蔚臉上,伴隨一聲嘶啞的獰笑,和髮髻裡射出的一道雪亮的刀光!
“就等你呢!”
刀光亮起的同時,揹著他的死士將他猛地向外一拋,自己狂撲向容蔚。
容蔚一甩頭一偏肩,刀光擦肩而過,那人狠狠撞來,他不退反進,上前一步,嗤地一聲。
笛子穿透那人肚腹,容蔚竟然不鬆手,玉笛頂著那人偌大的身軀前衝數步,狠狠反手一摜!那人被摜得飛起,再砰然砸在地上,煙塵激起半丈高。
然而木師兄已經藉著那一拋和一阻,躍出數丈。
鐵慈站在樹後,看著滿臉血跡的木師兄那張驚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