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治了。心裡頭不禁對李太后的深明大義而至為敬佩。正在他默然沉思之時,馮保又道:
“張先生,朱翊鈞能不能繼續坐在皇帝位子上,就全在你的一句話了。”
“馮公公這話從何說起?”出於官場自我保護的本能,張居正立即反駁說,“李太后說的是一句氣話,我們怎麼能當真!”
“依老夫看,李太后說的不是氣話。”
“何以見得?”
馮保斟酌言道:“李太后自搬出乾清宮後,就一直對皇上放心不下,三天兩頭就要把老夫找過去問長問短,囑咐咱一定要多長一雙眼睛,把皇上盯緊點。”
“李太后為何不放心呢?”張居正問。
馮保意味深長地一笑,答道:“李太后不放心,乃是因為有前車之鑑啊。”
“前車之鑑?”
“是啊,”馮保眨巴著眼睛,繼續言道,“張先生,你難道忘了,隆慶皇帝是怎麼死的?死前兩天,他還讓孟衝給他找孌童。他死的那一天,東宮娘娘陳太后,西宮娘娘李太后,兩個人不是邀齊了去找他扯皮嗎?”
一席話勾起了張居正對往事的回憶,他感嘆著說道:“李太后是怕兒子承繼父親的惡習。”
“對呀!”馮保一拍椅子扶手,加重語氣說道,“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李太后擔心的就是這個!”
“你是說,李太后真的想廢掉皇上?”
“依老夫來看,李太后這次真的是傷透了心。你想想,若不是下了決心,她能去奉先殿嗎?”
從馮保的言談表情中,張居正發現他有幾分幸災樂禍,便試探著問:
“馮公公,皇上在曲流館的事情,是你發現的?”
“是。”馮保說著臉上就出現了慍色,“老夫早就看出,孫海客用兩個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偏皇上喜歡他們。這可不,皇上最終還是栽在他們手上。”
馮保身為大內主管,絕不允許底下有什麼人與他唱反調,或者繞過他直接向皇上邀功固寵。孫海客用兩人得到皇上器重,他早就看不過眼。一直在暗中打主意除掉他們。曲流館事件的發生正好給了他剪除異己的口實。張居正看出這一點,心中也佩服馮保“伺機而動,動必封喉”的治人之術。他不想過問馮保轄權範圍內的事,只是隨便應了一句:
“孫海、客用二人,一定要嚴加懲處。”
“這兩隻小螞蚱,何足掛齒。”馮保不屑地說。接著言道,“張先生,現在咱倆要拿主意的是,萬曆皇帝,咱們是保他呢,還是不保。”
張居正一聽話中有話,假裝不解地問:“馮公公何出此言?”
馮保盯著張居正,忽然壓低了聲音,肅容說道:“張先生,這裡沒有外人,你我又是多年的老朋友,今兒個,咱們倆得掏心窩子說話。”
“你想說什麼?”馮保的表情讓張居正略感驚詫。
“你還記得上次咱將侄兒馮邦寧綁來內閣負荊請罪時,說過的那句話麼?”
“什麼話?”
“咱說,皇上長大了,也變了。”
“長大了肯定就要變嘛。”
“但皇上的變,卻是讓人不放心。他如果僅僅只是貪玩,沉湎酒色倒也沒什麼。但他已學會了剛愎自用。凡事好自己拿個主意,已不把咱這個大伴放在眼裡了。對你張先生,也只是應付而已。”
儘管張居正覺得馮保的話言過其實,但出現在朱翊鈞身上的一些苗頭也確實引起了他的擔心。最明顯的例子莫過於在他回江陵葬父期間,朱翊鈞強令要從太倉劃撥二十萬兩銀子到內廷供用庫,作為他賞賜內侍宮女的私房錢。對這件事他一直耿耿於懷,總想找一個適當的機會與李太后談談,但自李太后搬出乾清宮後,名義上她已經“還政”於皇上。因此張居正想見她再沒有過去那麼容易。現在,聽馮保的口氣,他似乎傾向於撤換皇帝。但這是牽涉國本的大事,稍一不慎就會引發動盪導致政局不穩。在沒有探明馮保的真實態度之前,他不想馬上表明自己的想法,於是問道:
“李太后的意思,是讓潞王接替萬曆皇帝?”
萬曆皇帝有一個同胞弟弟,今年才八歲,去年被封為潞王。如今同李太后一起住在慈寧宮中。
“是的,”馮保答,“張先生,如果換成潞王當皇帝,對你我來講,興許是一件好事。”
“唔?”
“他比萬曆皇帝小了九歲,小小年紀坐在皇位上,你這顧命大臣的角色,最低還可以當十年。”
馮保的話說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