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3 / 4)

小說:父與子 作者:莫莫言

露臉!”瓦西里·伊凡內奇回答。

他信守許諾,把兒子仍舊安排在他書房裡住下後便避不照面,並且告誡妻子切莫流露任何不必要的感情。“孩子媽,”他說,“葉夫根尼第一次回來時我們曾使得他討厭,這回咱們可要放知趣些了。”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同意丈夫的意見,不過,這與她無多大關係,因為她只在飯桌上才見得著兒子,而且嚇得不敢開口說話。有時,她會叫上一聲:“葉夫根尼,親愛的!”但沒等兒子回頭看她,便撥弄著提包穗子悄聲說:“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念叨一句,”之後便用手支起臉對瓦西里·伊凡內奇說:“你最好問問葉夫根尼午餐要吃什麼:白菜湯呢,還是紅菜湯?”“你幹嗎自己不問?”“怕他討厭呀!”但過不多久,巴扎羅夫本人也不再固執己見,工作的狂熱勁兒消失了,代之而來的是寂寞之感和心緒不寧,他的一舉一動無不顯出疲倦,甚至行走的時候也不是邁著那種堅實的、勇往直前的步子。他不再獨個兒出去散步,他尋覓與人共話的機會,他到客廳去喝茶,和瓦西里·伊凡內奇一起去花園遛達並且一起抽“悶煙”,甚至有一次還打聽起阿歷克賽神父的近況。瓦西里·伊凡內奇對他這種變化感到高興,但他的高興沒持續多久。“我們的葉夫根尼真叫人擔心,”他悄悄對著妻子抱怨。“如果是不滿意或者生氣,倒也罷了,但他那份苦惱,他那份憂傷實在可怕。他不作聲——罵我們一頓也好呀!人呢,一天比一天瘦,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主啊,主啊!”老婦人小聲說道,“我本來很想給他頸上掛個香囊兒避邪,但他哪能願意呢!”瓦西里·伊凡內奇幾次三番小著心兒想探問究竟,問他的工作,他的健康,問阿爾卡季……可是巴扎羅夫回答起來很不樂意,只隨便應付,有次他發覺父親在談話中又想暗中試探,不由惱道:“你幹嗎像是躡手躡腳般圍著我打轉兒?這方法比以前的更壞!”“哦,我沒事,只是說說罷了,”可憐的瓦西里·伊凡內奇趕忙回答。他把話題引到政治方面的意圖也毫無結果。有一回談到了即將實行的農奴解放和社會好轉跡象,他希望能引起兒子的關注,然而兒子只冷冷說道:“昨兒我在籬笆旁走過,聽見本地的幾個農家小子在哼著新歌:時候到了,我的心裡感到愛了……瞧,這就是你說的好轉跡象。”

有時巴扎羅夫到村裡去找個把農民聊天,他像平時那樣開幾句玩笑,然後話入正題:“喂,老弟,給我說說你對生活的看法,據說你們是俄羅斯的力量和未來所在,歷史的新紀元要從你們開始,由你們來發號施令制訂法律。”農民或是什麼也不回答,或是說些類似以下的話:“我們……也能……因為……比方說,也得問問教堂裡的副祭壇是啥樣的。”

“你倒給我解釋解釋,你們說的世界是怎麼回事?”巴扎羅夫打斷了對方的話,“是不是像故事所說建在三條魚背上的?”

“是這樣,少爺,土地是由三條魚的背脊托起的,”農民以講家譜的口吻用慈祥的單調聲音和氣地說。“但大家知道,管我們土地的是老爺,也就是說你們是生養我們的父輩。老爺越兇,農民越恭順聽話。”

聽過諸如此類的話,巴扎羅夫輕蔑地聳聳肩,掉頭走了,農民也去幹他自己的活兒。

“方才說什麼來著?”另一個農民,約中等年紀,帶張繃得緊緊的臉,打從他家門口老遠地問,巴扎羅夫說話時他也在場。“是說欠租的事嗎?”

“哪是說欠租呀,我的老弟!”第一個農民回答,此時已不是說家譜式的單調的調門,而是換成不值一提的輕蔑語氣。

“胡謅一通,舌頭髮癢唄!誰不知道他是大少爺,能懂個啥?”

“能懂啥!”另一個農民回答,於是揮揮帽,緊緊腰,兩人說起了他們自個兒的事。啊,輕蔑地聳聳肩、自認善於跟農民打交道的巴扎羅夫(他和帕維爾·彼得羅維奇爭論時曾一再誇口),信心十足的巴扎羅夫從未想到過他在農民眼裡只像那逗人笑的小丑……

晚上他終於有事可做了。有次瓦西里·伊凡內奇當他面給一個農民包紮受傷的腳,但老頭兒手抖,扎不好繃帶,改由兒子幫忙。自此之後他也介入行醫,同時嘲笑他父親提出的種種背時療法。對巴扎羅夫的嘲笑瓦西里·伊凡內奇毫不介意,甚至認為這是安慰。他用兩根指頭捏住油膩膩的睡衣釦縫,一面抽菸鬥,一面樂滋滋地聽巴扎羅夫指點評說,巴扎羅夫說話越是惡狠狠,幸福的父親越善意地笑,笑得露出兩排煙薰的黑牙。他甚至模仿兒子說的毫無意義的俗語,例如,他接連幾天不管必要沒必要都說上一句“那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芝麻綠豆小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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