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2 / 4)

小說:父與子 作者:莫莫言

要耍小聰明,我還以為你另有打算呢。或者是你手足無措了?”

“我和你分別的時候,我自己也沒料到,”阿爾卡季回答。

“但為什麼你也弄假,說‘這是好事’,彷彿我不知道你對婚姻的看法似的?”

“唉,親愛的朋友!”巴扎羅夫答道,“瞧你說的!我箱子裡面有空缺的地方,所以在空缺處我填了些乾草。我們生活的箱子也是如此,為了不存在空缺,總得有什麼東西填滿它。請不要見怪,你必記得我平時對卡捷琳娜·謝爾蓋耶芙娜的看法。通常說一個年輕小姐聰明,是因為她嘆氣嘆得聰明,但你那位,聰明在於她穩重,有心眼,她還能管住你——今後必然如此。”他合上箱蓋站起身來。“在我們道別的這會兒我再說一遍……因為用不著欺騙我們自己,我們這次別後再不見面了,你也能感覺得出來……你做得很聰明,你生來不是過我們那種艱辛和貧窮生活的人。你沒有不顧一切的銳氣和激越的忿懣,但有年輕人的勇敢和年輕人的熱忱,而這些,對我們的事業是沒有用的。你們是貴族公子,除了高貴的順從和高貴的忿懣外就無所作為了。但僅僅是順從或忿慨是無濟於事的,舉個例說,你們不肯去鬥爭,可自認為是蓋世英雄,而我們要去拼搏。好啦!你怕我們的塵埃會迷糊你的眼睛,我們的骯髒弄汙了你的衣服,你哪能成為我們這樣的人呢!你不由自主地欣賞自己,你愉快地把自己小罵一通,但我們討厭這些,我們要來實際點兒的!我們要去摧枯拉朽!你無疑是個出色的人,但總嫌柔弱,只是位愛好自由的少爺,一如我父親所說的埃沃拉塔①。”

①法語音讀,是“僅此而已”的意思。

“你真是要和我永遠告別嗎,葉夫根尼?”阿爾卡季悲哀地問,“就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了?”

巴扎羅夫搔搔後腦。

“有,阿爾卡季,還有話要說,但不想說,因為都是些浪漫主義,也就是說都是些多愁善感之詞。你快快結婚吧,快快築好窩,生他一大群孩子。他們會是很聰明的,因為他們將生活在新的時代,不像我們這樣生不逢時。哦,馬車已準備好了,該上路啦!我已和所有的人告過別……咱倆要不要擁抱一下?”

阿爾卡季抱住曾有過一段師友之誼的巴扎羅夫的脖子,淚水潸然而下。

“哎,這就是青春!”巴扎羅夫平靜地說道,“我寄希望於卡捷琳娜·謝爾蓋耶芙娜。等著瞧,她會很好地寬慰你的。”

登上馬車的時候,他指著蹲在馬廄屋頂上的一對寒鴉又對阿爾卡季補充說:“別了,老弟!那是給你作的榜樣,你好好研究一番吧!”

“這是什麼意思呀?”阿爾卡季問。

“怎麼,是你自然科學史知道得太差,還是把它忘了?寒鴉是最最熱愛家庭、雌雄最最你恩我愛的鳥類,它就是你學習的好榜樣!……別了,先生!”

馬車轆轆地上路了。

巴扎羅夫說對了,那天晚上阿爾卡季和卡捷琳娜談話時便已忘了他原先的導師,改而聽命於她了。卡捷琳娜也感覺到這一點,所以並不覺得奇怪。他應該明天去瑪麗伊諾見他父親。安娜·謝爾蓋耶芙娜不想在年輕人一旁礙眼,只是為了必要的禮節才不讓他倆在一起待得太久,她出於寬厚之心,還有意支開了老公爵小姐,因為後者聽說起未來的婚事甚至氣出了眼淚。起初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害怕年輕人充滿幸福的景象會使得她不好受,但事出意外,不單沒使她不好受,反而被它所吸引、所感動,最後安娜·謝爾蓋耶芙娜竟然為此又高興又憂傷,“看來巴扎羅夫說得對,”她暗自想,“而在我身上,只是出於一種好奇性所驅而已,其實我貪圖安逸,我自私……”

“孩子們,”她高聲說,“愛情怎麼會是虛假的感情?”

但無論卡捷琳娜或阿爾卡季都沒能理解她的話,他倆存有戒心,偶然偷聽到的話還在他們頭腦裡縈繞。然則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很快就使得他們寬了心,因為她自己的心也已寬了。

第27節

巴扎羅夫老兩口沒料到兒子突然歸來,所以高興極了,尤其忙壞了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以至瓦西里·伊凡內奇把她比作“母沙雞”。說真的,她晃動起短下襬的外套來,真像母雞尾巴一般。而他自己一個勁兒哼哼,咬他長煙斗的琥珀嘴兒,還張開指頭捧著脖子來回轉動他的腦瓜,像是試驗腦瓜是否裝得牢靠,忽又咧大嘴巴無聲地大笑。

“這回我來家要住上六個星期,老父親,”巴扎羅夫對他說,“我要工作,所以切莫打擾我。”

“我決不在您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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