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只知道她是個棄兒,原由一個賣鮮果的老婆子收養。兩年前,老婆子死了,黃鶯兒便獨個住在那廢棄不用的譙樓上。她在那裡養了許多鴨子,靠賣鴨蛋維持生活。——城裡一班惡少知她啞巴,故取笑她,趕著叫她‘黃鶯兒’,誰知便叫出了名。黃鶯兒不僅啞,天性也痴呆,倒也識不少字,只是性情古怪,有時還會扮神弄鬼,故惡少多不敢近她廝纏。也有說她半瘋不傻的。卑職沒見過,說不準。”
狄公點點頭,吩咐將王三郎押進值房。
兩個士兵將一個精悍壯實的後生押到狄公面前,喝令下跪。那後生臉色黝黑,怒容滿面,一身衣褲鴉衣百結,針線工十分粗陋。一條鐵鏈套了他的脖頸,被士兵強按著跪倒在狄公面前。
狄公一言不發打量了王三郎半晌,慢慢從衣袖中取出那三兩銀子。
“王三郎,這銀子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王三朗神色躊躇,答道:“這是我的一點積蓄,存放著打算買一條新船,不意被那幫強盜強搜了去。”
“你昨日遇到鍾先生是什麼時候?”
王三郎罵道:“鍾先生?只恨我沒親手宰了他……他時常在河邊轉悠,有時也裝模作樣釣魚,只見過幾次面,並不相識。呸,這個惡鬼!”
“鍾先生的質鋪誆騙了你的錢?”狄公見王三郎咬牙切齒,罵聲不絕,不由詫異。
“我一個窮打魚的能有什麼可送去質鋪?”
“那你為何罵他惡鬼?恨沒親手宰了他?”
王三郎一對充血的小眼睛閃爍著狡黠的目光,低頭小聲道:“開質鋪的,吸人血的,不是惡鬼,卻是什麼!”
“昨夜你究竟在幹什麼?”
“老爺,適才那軍官審我時,我已說過,昨夜我在北門外那條河裡打到好幾條大鯉魚,便將船泊在近譙樓的河岸邊睡了,我打算天亮後,將其中最大一條送去給黃鶯小姐。”
狄公覺得這王三郎與黃鶯兒似關係不凡,轉口便道:“既然不是你殺的鐘先生,想必就是那啞姑娘黃鶯兒下的毒手了!因為這一帶寥無人跡,只有你們兩個最是嫌疑。”
王三郎狂怒,眼中頓時閃出兇光。
“你這個昏官,你怎可平白誣……”
兩名士兵急步上前,不用分說就批了他幾個巴掌,又狠狠地叱罵。
誰知王三郎性蠻,竟猛的站起搶向狄公啐唾,軍校聞聲進來,伸一腳將王三郎絆倒,又朝他臉上飛起一腳。這一腳用力過狠,王三朗栽倒在地,口吐鮮血不省了人事。
狄公慍怒道:“沒有我的命令,今後不可擅自動手打人。等他醒過來,午衙我再細細審他。如今快將這王三郎並鍾先生屍首一併抬回縣衙,交與洪參軍,這是一份案卷格目也帶去與他。
就說我這裡還要查問幾個證人,事畢便趕回縣衙。——快與我拿一張油布來。“
狄公將油布裹蓋了頭和兩肩,仍跳上鐵匠鋪租來的那匹馬,出北門,還向沼澤地中那條官道飛馳。
大霧稍稍退去,官道兩側的沼澤地一片汪汪積水,閃爍著奇怪的亮光,一叢叢的蘆葦密層層,將積水切割成一條一條的水道。其乾涸高凸處則略略幾點碧綠。一大群水鳥聽得馬蹄聲鼓翼驚起,高低盤翱,聲鳴四野。昨夜一場大雨,此刻水退,官道上還留下一片浮萍水草。遠處軍營的戍樓孤立在黃雲之下。——狄公想無疑那裡的崗戍已發現了自己。
果然一聲梆子響,軍營轅門大開,飛出兩騎來攔住他的馬頭,狄公從衣袖中取出大紅名帖遞過。兩名士兵驗看了,忙不迭勒馬致禮放狄公過去。
看看到了那座廢棄的譙樓,譙樓頂簷早塌了,樓牆荒敗不堪,四周瓦礫遍地。折斷的巨樑上棲著兩羽烏鴉正叭叭哀鳴。譙樓外幾十羽鴨子見了人影嘎嘎亂叫,驚惶一片。
狄公將坐騎繫緊在譙樓外一根長滿苔蘚的石柱上,信步跳上青石臺階,進到樓內,門外鴨子嚇得一齊湧瀉進一個水塘,水花泥漿飛濺。
譙樓底層黑洞洞,溼漉漉,且不及一人高,顯然不能住人。狄公便輕步上樓,樓梯搖晃晃,且無扶手,有好幾級斷闕。狄公用左手扶著滿是黴斑的溼漉漉的牆壁,一級一級向上爬。
推開一扇歪斜的木門,果見是個住人的房間。一張木板床上隆起一塊髒汙不堪的床單,半邊堆著幾件破衣服。一張破桌上放著柄裂縫的茶壺,靠牆有一灶頭,灶頭上放著一隻鍋,灶下堆著柴火,擱著一隻小竹凳。
狄公剛走進房間,木板床一動,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跳下床來,她順手抓起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