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1 / 4)

小說:補天裂 作者:抵制日貨

“嗯,我就走。”林若翰應了一聲,往外面走去。

他的私家轎等在翰園門口。阿寬扶著林若翰上了轎,轎伕前後一聲號子,抬起來,端平了,順著石板鋪成的松林徑一步一步地往山下挪動,轎槓顫顫悠悠,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鄰近的山丘間,山道上穿行的轎子不斷,都是下山往海港方向而去。金鐘道那邊正在行進著列隊計程車兵,橐橐的腳步聲傳得很遠。

今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自從第十一任港督威廉·羅便臣在今年2月任滿回國,香港已經九個月沒有總督,本港事務由護督布萊克暫時署理,直到今天,第十二任港督卜力才姍姍來遲。這自然和他赴任之前在國內的準備有關,索爾茲伯裡首相和張伯倫大臣有許多事情要對他交代,但卻讓太平山麓上亞厘畢道的總督府等得太久了。總督履新是香港的一件大事,總督府下屬的行政局、立法局、輔政司、按察司、律政司、警察司等等部門的官員和駐港英軍司令官,以及本港商貿、金融、宗教等等各方面的頭面人物都要到碼頭迎接,老牧師林若翰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位。

花園道走到了盡頭,轎子轉入美梨道,顫顫悠悠地朝著海岸方向走去。

阿寬送走了林若翰,關上鏤花鐵門,從門房裡拿出一把大剪刀,修院子裡的那些花木。懷戀“綠色英格蘭”情調的林若翰把翰園打扮成一個綠色世界,草坪周圍,沿著圍牆種滿了花木,從英國人最喜歡的玫瑰,到本地常見的白玉蘭、鳳尾球、米仔蘭、雞冠花、老來嬌,一年四季鮮花不斷。老牧師沒有那麼多閒工夫,蒔花弄草自然都是阿寬的事。阿寬還特地從深山裡挖來了幾棵莞香樹苗,栽在院子裡,精心地培植,如今已經有兩三尺高,長得枝葉婆娑,生機勃勃。其實,二百多年前,這莞香樹在香港遍地都是,因為在明朝萬曆年與前香港這塊地方屬東莞縣界,所以本地產的香木也就叫“莞香”,當年東莞的香市每年收入白銀數十萬兩,與合浦的珠市、羅浮山的藥市、廣州的花市齊名,並稱“四市”。港島對岸的尖沙嘴,古稱“香涉頭”,九龍一帶的莞香都是從那裡裝上船,繞過青訓,運到港島西南角鴨刪洲旁邊的石排灣,再從那裡換乘“大眼雞”船,經零丁洋,進珠江口,運到廣州,送往內地,一直遠銷江浙一帶。當年運香出港的石排灣旁邊有個村莊,因此就叫香港村。大清順治十八年,朝廷下了一道詔書,命令沿海居民一律內遷五十里,為的是斷絕擁兵臺灣的鄭成功的後援。當時,香港屬新安縣境,西起新田,東到沙頭角,共有二十四鄉都得內遷,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夏農砍了香樹,帶走香料,充作盤纏,養家活命,大片的莞香林就此毀壞殆盡。廣東巡撫工來任不忍看黎民疾苦,向朝廷痛陳遷海之害,請求復界。朝廷派出欽差,會同兩廣總督周有德,勘展邊界,設防守海。周有德上書皇帝,請求先復界,後設防。康熙八年,皇帝准奏,沿海居民才陸續回鄉,而這時田園荒蕪已經八年了,等到康熙二十二年完全復界,前後總共拋荒二十多年。當年遷海到內地的夏農,或貧病而死,或不知下落,返回到原籍的寥寥無幾,栽培香樹的手藝失傳,漫山遍野的莞香林不復再現,只留下“香涉頭”、“香港村”這古老的名稱。道光年間,英國的鴉片船開到了這裡,在石排灣靠岸,打聽此地叫什麼名字,老百姓說:“香港。”指的是香港村,英國人卻以為整個海島叫“香港”,用洋文記下來,傳播出去,“香港”成了本地的正式名字。如今香港的名聲是大了,可是石排灣卻早就沒有運香的船了。阿寬費盡心思找來這幾棵樹苗,自然成不了什麼氣候,不過是寄託他這麼一點兒念舊的意思罷了阿寬一邊感嘆著陳年往事,一邊修剪著莞香樹苗,忙了一陣,有些累了,便直起腰來,喘了口氣。這時,卻看見腳下的山坡上,一頂轎子正沿著松林徑顫顫悠悠地抬上來。

“嗯?牧師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阿寬心裡疑惑,連忙丟下剪刀,跑去開啟摟花的鐵門,準備迎接主人。

轎子走近了,他才看清,這是一頂四人抬的轎子,轎篷的裝飾也比林牧師的那頂私家轎更講究。轎子在翰園門口停穩了,下來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那人頭戴太陽盔,身穿一套筆挺的乳白色西裝,打著黑色領結,雖然是一副華人面孔,卻儼然洋人派頭,氣宇軒昂,紅潤的臉上架一副金絲眼鏡,上唇蓄著翹翹的西式八字鬍,手裡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

阿寬認得,這個人就是三天兩頭打發下人來給倚闌小姐送花的遲孟桓,不禁納悶:他今天怎麼親自上門了?心裡尋思著,迎上前去,恭敬地鞠了一躬:“遲先生……”

“阿寬,牧師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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