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別什卡那兒,有一個良家
姑娘,一天到晚迷在書本子裡,後來愛上了一個副牧師。副牧師的老婆可讓她出了醜。在大
街上,當著眾人的面……”有時我引用了斯穆雷書中的一句話。他的書籍中,有一本前後都
缺了頁子的,其中有這樣的話:“老實說,火藥並不是誰發明的;象歷來的情況一樣,它也
是經過一系列細微的觀察與發現之後,才製成的。”
不知什麼緣故,我牢牢記住了這句話;尤其是“老實說”這幾個字,使我非常中意,我
感到了這幾個字的力量。但是這個字眼常常害我碰壁,說來都可笑。生活中確有這樣的事。
有一天,主人們要我再講點輪船上的事給他們聽,我回答說:“老實說,我已經沒有什
麼可講的了……”他們聽了這個字眼嚇壞了,喊起來:“什麼?你說什麼?”
四個人開始一齊笑,學著說:
“老實說——哎唷啵”
連主人都對我說:
“你用得可是不高明呀。怪人。”
從此以後,有好久,他們都叫我:
“喂。老實說。去把孩子弄上屎尿的地板擦一擦呀,老實說……”這種毫無意義的揶
揄,並不使我生氣,只是使我覺得奇怪。
我生活在這昏昏沉沉的悶人的氣氛中,為擺脫這種情緒,我儘可能多找一些活幹。在這
兒不愁沒活兒幹:家裡有兩個嬰孩;保姆又不合主人的意,老是調換,我就不得不照料嬰
孩。每天洗嬰兒的尿布,每週還要到“憲兵泉”①去洗衣服;那裡的洗衣女笑我說:“怎
麼,你幹起女人家的活來啦?”
有時候她們捉弄得太過分了,我就拿水淋淋的衣服衝她們打,她們也用同樣辦法狠狠地
回敬我,可是跟她們在一塊兒,很快活,很有趣。
“憲兵泉”順著一條深溝流入奧卡河。這條深溝把用古代神靈雅裡洛為名的原野和這邊
的城市隔開。每逢春祭節,街上的小市民就到原野上來遊玩。據外祖母對我說,她年輕的時
候,人們還信奉雅裡洛神,拿東西來祭他,祭他的時候,用輪子捲上浸過樹脂的麻絮點上
火,從山上滾下來。大家嚷著唱著,瞧這著火的輪子是不是一直滾到奧卡河。如果是一直滾
到了的話,那就是說,雅裡洛神已經接受了祭禮,這年的夏天,一定能夠風調雨順。
洗衣女大都是從雅裡洛來的,統統都是性情活潑、能說會道的女人。她們對街市上的事
全知道,聽她們互相講到她們的主人——商人、官吏、軍官的事,真是有趣得很。在冬天,
用冰冷的溪水洗衣服,簡直是一種苦工,所有女人的手,都凍裂了皮。她們在蔽不住風雪的
滿是縫隙的舊木板小屋簷下,屈身在引進木槽裡的流水上洗衣服,面孔凍得紅紅的,溼手指
僵硬得不會彎曲,眼睛裡掉下眼淚,可是她們互相不停地講各種各樣的事情,對於一切和任
何事務都帶有一種特殊的勇敢。
最健談的一個,叫納塔利婭·科茲洛夫斯卡婭,三十多歲,是一個很有朝氣的結實的婦
人,眼睛裡含著一種嘲笑,說話特別的尖刻。她的女伴們都很尊敬她,有事情都跟她商量;
又因為她幹活麻利,穿著整潔,還有一個女兒在中學裡唸書,所以特別受人尊敬。每當她背
著兩籃溼衣服,彎著腰從溜滑的小路上走下來的時候,別人碰見她,總是笑嘻嘻地,關心地
問她:“你女兒好嗎?”
“還好,謝謝你,託上帝的福,在唸書。”
“瞧著吧,將來會當太太的。”
“叫她唸書,就是想她能夠當太太。什麼富貴老爺,什麼夫人太太,你說是從哪兒來
的?統統都是咱們這班土百姓出身的呀。學問學得強,手臂長得長;手臂長得長,東西撈得
多,東西撈得多,工作就光彩……上帝送我們來時大家還都是傻孩子,我們回上帝那裡要做
聰明老頭兒,就得學習。”
當她說話的時候,大家都默默地注意聽她那頭頭是道的富於自信的談吐。大家當面背後
都稱讚她,對於她的勤苦耐勞和頭腦精明都表示驚異,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去學她的樣。她把
長統靴的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