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得到什麼……你當我喝醉了嗎?沒—有,我這是裝出來給你看的了……達裡婭!”
他昂然站著,說話口齒很清楚,聲音中帶著嘲笑。他彎下腰,用破布片擦乾淨自己的靴
子,接著又說:“喂,把上衣拿去……達什克!不要裝模作樣了……”他又大聲說了一句侮
辱女人的話。
我坐在岩屑堆上,聽著他在這夜靜中孤零零的耍威風的聲音。
廣場上的燈火在眼前閃動。右邊,黑幢幢的樹行中聳立著貴族女子專科學校白色的校
舍。哥薩克懶洋洋地胡謅著一連串穢褻的話,揮動著白的破布片,向廣場走去,象一場噩夢
似的消失了。
斜坡下邊的水塔裡,排汽管在喘息。坡道上跑過一輛街頭四輪馬車。四周一個人影也沒
有。我沉悶地順著斜坡走去,一隻手裡還拿著一塊冷冰冰的石頭,我沒有來得及扔向哥薩
克。在勝者格奧爾吉教堂左近,被一個打更的叫住了。他怒衝衝地問我是誰,背上的袋子裡
是什麼東西。
我把哥薩克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他哈哈大笑起來,怒叫道:“有辦法!哥薩克人真
有兩下子;我們哪比得上他們,娘兒們都是母狗……”他笑得前仰後合,可是我已經往前走
了。我真不懂,他到底是笑的什麼。
我恐懼地想著:若是我的媽媽、我的外祖母碰上這樣的強暴,該怎麼辦呢?
八
天開始下雪的時候,外祖父又把我帶到外祖母妹子的家裡去。
“這對你沒有什麼不好,沒有什麼不好,”他對我說。
我覺得,這一夏天經歷了很多的事情,年紀也大了好些,人也變得聰明多了。可是在這
中間,主人家裡也更加枯燥乏味了。一家人依然因為吃得太多,鬧胃病,依然彼此嘮嘮叨叨
講著病情。老婆子,也依然惡毒可怕地禱告上帝。年輕的主婦,產後瘦了許多,身子雖然縮
小了不少,可是動作還依然跟孕婦一般,搖搖擺擺、慢慢騰騰的。她每次給孩子縫內衣時,
總是低聲唱著一首同樣的歌:斯皮里亞,斯皮里亞,斯皮裡東斯皮里亞,我的親兄弟,我坐
在雪橇上,斯皮里亞放在後座上……若是走進她屋子裡,她馬上停了唱,忿忿地嚷:“你來
幹什麼?”
我相信除了這首歌之外,她什麼歌都不會唱。
晚上,主人們把我叫進屋子裡,命令說:“喂,講講你在船上的生活吧。”
我便坐在靠近廁所門的椅子上講起來。違反我的意志,重新被塞到這家裡來的我,回想
另一種生活,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我講出了神,完全忘記了聽眾,但這樣的時候不很久。那
些女人並沒有坐過輪船,她們向我問道:“可是,總有點害怕吧?”
我不懂——有什麼可怕的。
“輪船忽然開到水深的地方,會沉下去吧。”
主人格格笑起來;我雖明明知道輪船不會在水深的地方沉沒,但總不能說得使她們完全
明白。老婆子以為輪船並不是在水面上浮著,而是跟火車一樣在地上轉動,靠輪子支在河底
行走的。
“既然是用鐵造成的,在水裡怎麼能浮起來呢?斧頭總不能浮在上面吧……”“鐵勺子
在水裡不是也不會沉嗎?”
“這不能相比,勺子很小,而且中間是空的……”我講到斯穆雷和他的書籍的時候,他
們就疑惑地注視著我。老婆子說寫書的人都是些混帳,或是邪教徒。
“那麼聖詩集呢?那麼大衛王呢?”
“聖詩集——那是聖書呀。而且大衛王也為聖詩集向上帝請過罪。”
“這話寫在什麼書上?”
“這話就寫在我手心裡,我給你後腦勺一巴掌,你就知道寫在哪兒了。”
她什麼事都知道,而且無論說到什麼,她都顯得很有把握,說得斬釘截鐵。
“佩切爾街上死了一個韃靼人,咽喉裡流出了黑色的靈魂,黑得跟焦油一般。”
“靈魂是一種精氣呀,”我說。可是她輕蔑地嚷:“難道韃靼人的靈魂也是精氣?傻
瓜。”
年輕的主婦也害怕書籍:
“唸書是很有害的,尤其是年輕時候,”她說。“我老家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