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嘗不是士大夫之憂啊。
宋濂說:“章溢過生日,到他那去喝了三杯。皇上連這小事也知道?”但他馬上又笑了,“幸而我從不說謊,皇上連大臣家的泔水都有本事弄出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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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笑了,說:“過幾天朕再為太子配一位師傅,先生編《元史》,有些顧不過來。”這是他對太子釜底抽薪的第一步。
宋濂淡然地說:“怎麼樣都行啊。”
《朱元璋》第七十章(1)
李善長的致仕與眾不同,同時履新,這是體面的結局嗎?女傳臚給皇上開的一副藥,皇上看來是劇毒。吊在轆轤上的愛情本來就是三玄的。
一
李善長一直處於惶惶然的噩夢中。李彬事件使他日漸失寵,楊憲出事,雖未直接牽扯到他,但首輔有逃不脫失察之過。向湯和借用三百兵丁做工匠的事,以及那桶出自他家陰溝的臭泔水,叫他喘不過氣來。
他只能消極地等待,有一天皇上會厭煩地擺擺手,讓他回家去抱孫子。
朱元璋早該下決心處置李善長了,敲打他、冷淡他,也算一種暗示,他希望給李善長一個體面的結局,由他自己叩請告老致仕。可這個李善長居然硬扛著,死豬不怕開水燙。
朱元璋剛剛寫完“李善長”三個字的紙條掛在屏風上,胡惟庸到了:“皇上叫我?”
這已是掌燈時分了,太監正在殿裡殿外點起明燭來。胡惟庸用眼一溜,就看到了那張字條,但他不動聲色。他早摸透了朱元璋的心思。
朱元璋像是對胡惟庸說,又像自言自語,這人老了一定昏聵嗎?不然怎麼會有老耄昏聵這個詞呢?
胡惟庸說,有的人老,是從軀體上老,有的人是從心上老,前者不能算老,心態老朽了,才是昏聵了。他的呼應含而不露,意思卻到了。
朱元璋又問他昏聵和利令智昏有何不同?這當然也是明知故問。
胡惟庸說,利令智昏是壞人,昏聵不是。他料想朱元璋是在往李善長身上引。
果然,朱元璋說,李善長大興土木,又包庇李彬,與楊憲勾勾搭搭,向湯和借兵肥私,是昏聵還是利令智昏?這問得太具體了,叫胡惟庸很為難,但他不能給朱元璋一個落井下石的印象。誰都知道,李善長朝不保夕,在相位上呆不了幾天了;最有可能接替他,也最為李善長鼎力推薦的楊憲又是那麼個下場,胡惟庸的晉升幾乎是人人都看明白的了。越是這種時候越該謹慎,不能給朱元璋一個急不可耐的印象,更不能使人感到他胡惟庸不擇手段。反倒是應當說恩人李善長几句好話。胡惟庸瞭解朱元璋的脾氣,他決不會為幾句不鹹不淡的好話的所左右而改變決心,這好話也就無傷大雅,也無損他的升遷了。
胡惟庸說,丞相當然不是利令智昏,連昏聵也不是,是被人矇蔽,一時糊塗。
“你到底向著你的恩師。”朱元璋便明言了,他確實老了。朱元璋想暗示胡惟庸,要讓李善長自己提出來告老還鄉。
胡惟庸說,李丞相不同於別人,是開國元勳,功勳卓著,即使真的老朽了,擺在那裡也好看。這個“擺”字用得極有學問,朱元璋聽了很舒服。
朱元璋決心已下,如果有人自恃有功,為所欲為,那朕會毫不猶豫地讓他回家抱孫子去。
胡惟庸眼裡閃過亮點,卻一閃即逝。他用憂慮的口氣說,他走了,楊憲處死了,朝中還真找不出能代他為相的人了呢。
朱元璋脫口而出,叫他和汪廣洋幹。
胡惟庸誇張地瞪大眼睛,半晌才跪下去說:“皇上請三思。論資歷、論才幹,臣都不配,百官攻擊我倒無所謂,到時候會說皇上不會選賢任能,有辱皇上名聲。”
朱元璋說:“朕只要做了,就不後悔。你起來,朕告訴你,朕早有重用你的意思,有人說你雖精明幹練,卻叫人看不透。也有人說你口是心非,包藏禍心,你自己怎麼說?”
朱元璋喜歡這樣當面提出不好回答的問題。
胡惟庸說得十分得體,既不自誇,也不辯解,他說自己整天在皇上跟前伺候,皇上最能看透他。臣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的。
“也不一定。”朱元璋說他連自己的養子朱文正都沒有看透,更不要說別人了。他用人,敢用,也敢罷。他警告胡惟庸,一旦坐了相位,有可能成為眾矢之的,也可能大權在握忘乎所以,希望他是趙普,而不是趙高。望他好自為之。
這等於是單獨對胡惟庸下了諭旨,接替李善長的相位已是板上釘釘了,多年的努力、多年的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