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羅可可藝術中,它不可挽回地消失了。這種褐色,作為空間無限性的象徵,對於浮士德式的人類來說,不過是從單純的畫布中創造出來的一個精神性的東西,而現在,人們卻十分突然地把它看作是對自然的一種冒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不就是這樣的嗎,即那種心靈——對於它來說,這種超塵出世的色彩是某種宗教的東西,是渴念的符號,是“活生生的自然”的全部意義——已經悄悄地滑脫了?西方大都市的唯物主義本已經灰飛煙滅,而現在又重新燃起這一奇異的、短暫的火光——只維持了兩代人的短暫的火光,因為隨著馬奈的一代的離去,一切又都歸於終結。我已經(正如讀者將回想到的)把格呂內瓦爾德、克勞德、喬爾喬內的高貴的綠色描述為是天主教的空間色彩,而把倫勃朗的超越性的褐色描述為是新教的世界感的色彩。另一方面,外光派及其新的色譜體系則代表著非宗教的精神。印象主義從貝多芬的氛圍和康德的宇宙膨脹又一次回落到地表。它的空間是被認知的,而不是被體驗的;是被觀看的,而不是被沉思的;在它裡面有和諧,但沒有命運。庫爾貝(Courbet)和馬奈的風景畫提供給我們的,是機械的物理物件,而不是田園式的感受世界。盧梭有關“回到自然”的悲劇性的正確預言就充斥於這種行將消滅的藝術之中——回到自然也一天一天地步入了衰老之年。現代的藝術家是工匠,而不是創造者。他把不連續的色譜胡亂並置在一起。微妙的技法,靈動的筆觸,讓位於粗陋的庸常性,讓位於點、面、龐大而無機的體塊的堆砌、混合和信筆塗鴉。泥水匠的刷子和泥刀,出現在畫家的工具箱裡;畫布上的油漆底色被運用到畫作的設計中,並在本應空白的地方充塞著。這是一種危險的藝術,猥瑣、冷漠、病態——一種過度敏感的神經的藝術,但也是最高程度上的科學,熱衷於征服一切技術上的障礙,對程式有著敏銳的論斷。它是從列奧納多到倫勃朗的油畫的偉大時代的“放縱的附屬品”;它真正的故鄉只能是波德萊爾的巴黎。柯羅的銀灰色的風景,及其灰綠色和褐色的情調,仍在夢想著古代大師的精神;但庫爾貝和馬奈所征服的,是赤裸裸的物理空間、“現實的”空間。列奧納多所代表的沉思性的發現者,讓位於繪畫的實驗主義者。柯羅的永恆的童稚,雖屬於法國,卻不屬於巴黎,他在任何地方或者說一切地方都能發現他所要的超越性的風景;可是到了庫爾貝、馬奈、塞尚(Cézanne),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痛苦地、艱澀地、無有心靈地描繪楓丹白露的森林、阿讓特伊(Argenteuil)的塞納河畔、或阿爾勒(Arles)著名的河谷。倫勃朗那雄渾有力的風景,本質上是屬於宇宙的,而馬奈的風景,則只侷促於火車站的一隅。外光派畫家是真正的大都市居民,他們事實上是從西班牙和荷蘭的那些極少引起人注意的源頭——委拉斯開茲、戈雅、霍貝瑪、弗朗斯·哈爾斯——來獲取其空間音樂的標本的,為的是(在英國風景畫家、後來又在來自日本的所有“高雅趣味”的幫助下)以經驗的和科學的方式對那些源頭進行重新的闡述。那是與自然經驗相對的自然科學,是與心相對的頭,是與信仰相對的知識。
在德國,則完全是另外一種情形。在法國,那是割斷與偉大畫派的聯絡的問題,而在德國,則是與偉大畫派決一雌雄的情形。因為在如畫的風格中,如同從洛特曼(Rottmann)、瓦斯曼(Wasmann)、K。D。弗里德里希(K。D。Friedrich)、龍格(Runge)到馬雷和萊布林所實踐的,一種連續的演進正是繪畫技巧的基礎,就連一種新風格的畫派也需要一個封閉的傳統作為支撐。最後的德國畫家的軟弱和力量就盡在於此。法國擁有自身的一個持續的傳統,從早期巴羅克到夏爾丹(Chardin)和柯羅,並且在克勞德·洛蘭與柯羅之間、魯本斯與德拉克洛瓦之間存在著活生生的聯絡,而18世紀所有偉大的德國人都是音樂家。在貝多芬之後,這種沒有內在本質的改變的音樂被回移到繪畫中(德國浪漫主義運動的樣式之一)。正是在繪畫中,印象主義繁榮得最久,結出了最豐碩的果實,因為這些人的肖像畫和風景畫都瀰漫著一種秘密的、充滿渴念的音樂氣氛,甚至在托馬�oma)和勃克林的身上,也還殘留著一種艾興多夫(Eichendorff)和默裡克(Mö;rike)的氣息。但是,只有一個外國教師才可以提供在本土傳統中所缺乏的東西,於是,這些畫家全都去了巴黎,在那裡,他們研究和臨摹1670年的舊大師的作品。馬奈和他的圈子也是這樣。但是,有這樣一個差異,即法國人在這些研究中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