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她相識以前。
那一次法學院舉行義賣活動,她和燕晴一道去湊熱鬧。琳琅滿目的陳列品中,她一眼便看中沒有標價的這兩幅字畫,心中有怦然的喜悅。她想,能寫這樣的字,喜愛這兩句詩,必然是個溫柔敦厚的人。她向服務同學說明欲購的意願,他們表示必須向主人徵詢價錢。大家紛紛呼喚“沈楚”,一時之間,整個活動中心都是“沈楚——沈楚——”。
春泥如約地在第二天中午再到義賣場去,因為,她對那被喚作沈楚的感到十分好奇。
當他拿著那兩幅字,大踏步地向她走來,她簡直不相信,這樣的詩句,與這飛揚的男子,太不諧調了。
“這字——是你寫的?”她蹙眉問,沒有笑意。
“這字——是你要買?”他盯著她,面色嚴肅。
“是我要買!”她驕傲地抬起頭,“多少錢?”
“哦……”他低頭開啟那捲好的字,審視著,“這不一定!如果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喜歡這兩句詩……。”
“我以為掛在這裡的任何東西都是義賣品……”她的不悅升高了,“既然不一定是,那就算了!”
她準備轉頭走了,忽然迎面走來幾個女同學。
“杜春泥!”她們興奮地嚷叫,“你買什麼?字畫啊?”
落紅不是無情物(4)
一擁而上,她們圍住沈楚和春泥,七嘴八舌地攪和一陣,見沈楚和春泥都不說話,便無趣地散去。
等她們走了,春泥才想到自己早該走的,但,方才的怒氣已散,她向他點點頭表示歉意,卻見他一臉的光采煥發,如獲至寶,露出一口白牙向她笑著:
“你叫春泥?”
她點頭。
“化作春泥更護花的春泥?真的叫春泥?”
她再點頭。
他笑起來,開心地笑著:
“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難怪你會喜歡!送給你——”
望著他遞上的卷軸,她遲疑著,拗不過他的熱誠,終於接下,然後在捐獻箱中投下一百元,略表心意。
她後來知道他的伯父是書法名家,在伯父嚴格督促下,他和眾兄弟都打下不錯的根基。那幅字是他三度落榜,服役之前寫下的,據他說,當初見這兩句詩,便有深得我心的傾慕,如同與她初相見。
有一段時間,男孩很流行送小首飾給女友,是“定”的意思。他卻笑著對她說:
“我早就把你定下來了!”
她有時恨他的篤定,卻又傾心於他的泰然不疑。
“後悔了?”他悠閒地以手臂枕著頭,躺在草坡上,笑意勾得更深,“誰教你當初莽莽撞撞接下我的字?”
再沒有人比她那一刻更冷靜,她從那時候就知道,錯過這樣一個男子,今生便註定孤獨了。
一仰頭,她吞下藥片,有些悲壯的意味,或許有一天,當她倦了、累了,應該結束的時候,就這樣一仰頭,吞一瓶或半瓶的藥片……還沒有真的老去,就時常感到索然無味了。
她轉身,梳妝鏡中映著修長窈窕的側影。遲疑著,她緩緩走近,坐下,正對著自己一雙炯炯眼眸。或許不再青春,卻不代表不再美麗。柔和的燈光下,她顯得比平日更婷然美好,如一朵清晨的芙蓉。
她無意識地攏住披散的長髮挽成髻,鏡中人的細白頸項完美地發出象牙白的光芒,微眯起眼,她想著:今夜應該梳這樣的髮式,早知道沈楚要來的話……髮髻驀地從手中散落,披掛了一肩,她張口呵氣,使鏡中人矇矓起來。為什麼不住地想起他?這使她羞於面對自己,明明是已經結束了的。
剛開始相戀是從寒假開始的,直到下學期的暑假,他們的日子像是蜜釀的,因為他推掉所有必要或不必要的事務與應酬,說是要“歸隱”了。那半年多的時間,他的心裡眼裡全是春泥,只有春泥,春泥的快樂甜蜜,無以名狀。然而暑假結束,再度開學時,拗不過人情,他又走向人群了,或說是走回人群了,那是他們兩人在大學中的最後一年,春泥沒有理由阻止他,卻也無法阻止自己日漸高漲的不耐與嫉妒,尤其,當他竟然遲到與爽約!
春泥不知道別人的愛情是怎樣的,但,她的愛是絕對的自私與完全的佔有。當她全心待他,便容不下他心中有任何人與事。當她喜怒無常,他只束手無策地承受這些折磨,並且一遍遍追問原因,那些原因偏是倔強的她無法啟口的。
那一天,她永遠無法忘記。
原先說好了,沈楚要陪她到火車站去接北上的父親與他